第90章 维荣之妻【15】

回到家, 夏冰洋一推门, 率先闻到了一股怪味,皱着鼻子道:“什么味儿?”

纪征关上门, 站在玄关换鞋, 也闻到了一股酸味:“醋洒了吗?”

“不太像。”

夏冰洋往里走, 顺着味道逐渐浓郁的方向走过去,在厨房地板上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半盒酸奶, 酸奶盒是近两斤的容量, 此时淌了一地白花花的酸奶,周围散着几个肉乎乎的小脚印。

夏冰洋一看就火了:“蛋黄!你给我滚出来!”

他没把蛋黄喊出来, 纪征循声过去了, 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和几个很明显的猫爪印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道:“没事,擦干净就行了。”说着身体力行地去储物间找清洁工具,不过夏冰洋极少自己打扫房间,雇了小时工每周来几次, 因此备在家里的清洁工具只有简单的抹布和水桶。

夏冰洋很光火, 掐着腰又喊了几声‘蛋黄’, 迟迟把蛋黄从次卧喊出来。小橘猫身上也沾满了酸奶,酸奶已经干涸了,黏在它的毛上,像披了一块硬挺的白色毛毡子。

蛋黄很机灵,似乎看出了主人心情不爽,走了几步就站在客厅不动了, 眨着一双无辜的黑眼睛看着夏冰洋。

夏冰洋看到它浑身黏糊糊脏兮兮的样子,更火大了,指着它骂道:“看看你这熊样!”

蛋黄蹲在地板上,眨眨眼。

不仅如此,夏冰洋还看到它踩过的地上都留下淡淡的白色印记,于是又喊道:“别动,你敢乱动我就把你从阳台扔下去!”

说着,他跑回房间拿出一条小毛毯,隔着老远像是套圈儿似的往蛋黄身上扔了过去。蛋黄很乖,被毛毯压趴了也不动。

夏冰洋把蛋黄裹进毛毯里,又把毛毯的四个角系上,像打包了一件行李似的把被毛毯捆的只露出脑袋的小橘猫拎到厨房流离台上,让它亲眼看看它造的恶果。

纪征提着水桶和抹布出来了,蹲在地上挽起袖子问:“把它包起来干什么?”

夏冰洋也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准备帮忙:“这小畜生把自己弄脏了,身上全是酸奶。”

纪征道:“你去帮它洗澡,不洗干净的话它会很难受。”

夏冰洋想象了一下手掌接触蛋黄毛茸茸的身体的触感,胳膊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道:“不行,我不敢。”

纪征还以为夏冰洋养了猫之后就不怕猫了,原来还是怕,于是他把抹布交给夏冰洋,道:“那我去帮它洗澡,你收拾这里?”

夏冰洋接住抹布,愤愤地瞪了一眼蛋黄:“拿它当拖把用。”

纪征笑了笑,解开毯子,抱着猫去卫生间了。

夏冰洋干活粗手大脚,地还没擦干净,先把身上的衬衫弄湿了,等到把地擦干净,衣服前襟浸满了水渍。他把抹布往水桶里一扔,回到房间随便从衣柜里拽出来一件衣服,等拿到手里才发现是前两天纪征穿的那件号码偏大的黑色棉麻衬衫。他边穿衣服边往卫生间走,站在卫生间门口往里一看,纪征还蹲在浴缸前给蛋黄洗澡。

夏冰洋一脸不耐烦:“把它扔到浴缸里泡几个钟头。”

蛋黄身上糊满了酸奶,酸奶干了以后结成痂,非常不好洗。纪征动作细致又温柔,怕弄疼了蛋黄,所以洗的就更慢了。

听到夏冰洋的声音,纪征转头看向卫生间门口,结果目色一沉,顿住了片刻。

夏冰洋身上那件衬衫偏大,穿在他身上显得宽松又低领,此时夏冰洋敞着两片衣襟在挽袖子,从胸口露到了小腹,衬衫柔软的衣料遮遮掩掩地挡在他身体两侧,露出胸前一片光|裸的皮肤。他的肤色稍白,皮肤是勤于健身锻炼的年轻人才拥有的紧致和细腻,他的身材很好,几乎所有肌肉线条都能在他身上找的到。

纪征的目光在他被衬衫衣料半遮半掩的腰胯间停了片刻,然后收回目光定了一回神,继续揉搓蛋黄被酸奶糊住的毛发。

夏冰洋随便系上两颗扣子,走过去蹲在纪征身边,拿着花洒帮忙往蛋黄身上浇水。他的领口垂的很低,加上衣服尺码本来就大,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无风自动,他的动作又大开大合,所以罩在他身上的衬衫不停的晃动,略一低头弯腰,就能露出大片光|裸的胸膛。

纪征尽量无视他,专心给蛋黄洗澡。但是撩人而不自知的夏冰洋偏偏往他身边凑,把花洒扔到浴缸里,伸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去点蛋黄的小腹,碰到了就立马收手,恶寒道:“哎呀,黏糊糊的。”说完又伸手去摸,这次多在蛋黄身上点了两下,歪着脑袋感受了一下蛋黄肚皮的触感,道:“嗯还挺软。”

纪征忽然停下动作静了片刻,然后把溅上了几滴水珠的眼镜取下来放进一旁的置物架上,把沾满泡沫的双手放在花洒下冲洗。

夏冰洋纳闷:“哥,怎么不洗——”

话没说完,他的下巴被纪征潮湿的手指捏住抬了起来,后脑勺也被纪征湿淋淋的手托着,紧接着,纪征的吻落了下来。

夏冰洋懵了一下,然后搂住纪征的脖子缠了过去。

纪征很用力地吻他,吻的温热、潮湿、又深入……他用力把夏冰洋按到自己怀里,抚摸夏冰洋的腰背,滚烫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

夏冰洋不是没有被纪征吻过,但是这次纪征的吻过于强势和火热,很赤|裸地彰显着肉|欲。他浑身的筋骨好像被纪征揉碎了,瘫软在纪征怀里,脑袋里静静地燃着一簇温火。

分开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夏冰洋搂着纪征的脖子停在纪征唇前,弯着唇角道:“去床上还是在这儿?”

纪征的神色迅速从迷乱恢复冷静,轻笑了一下,道:“去给我泡杯茶。”

夏冰洋道:“这种时候你喝什么茶。”说着偏头想再次吻他,却被他躲了过去。

纪征松开他,再次挽起袖子给蛋黄洗澡,道:“上次的绿茶包就可以。”

夏冰洋愣了一会儿,眼中的疑虑越来越深,静了片刻后忽然伸手往他跨|下摸。

纪征动作一顿,很淡定地把夏冰洋的手拿开,转头向他一笑:“浓一点,谢谢。”

夏冰洋瞪着他跟他僵持了片刻,终究抵不过纪征的耐性和毅力,起身出去了。他站在厨房灶台后烧水,抱着胳膊,满脸的郁闷不解。他刚才清楚的摸到了,纪征并不是没有反应,相反,纪征貌似比他还动|情,但是纪征为什么不碰他?

夏冰洋想不通,而且越想越乱,越乱越捋不出头绪,越捋不出头绪就越急,很快就把自己急出了火气。

水开了,他冷着脸把茶包丢进杯子里,往里浇开水。

纪征给蛋黄洗好了澡,用毯子抱着蛋黄从浴室走出来,问夏冰洋:“吹风机在哪儿?”

夏冰洋头也不抬地说:“它不喜欢吹风。”

纪征心道这个小毛病倒是和他养的那只蛋黄如出一辙,他抱着蛋黄在落地窗边的一张沙发椅上坐下,把蛋黄放在腿上,用毛毯擦拭着蛋黄的身体。

夏冰洋泡好了茶,把茶杯往纪征面前一放,在纪征对面坐下了,翘着腿,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扔到了桌子上。

烟盒拍到桌上的声音有点响,吸引纪征抬头去看夏冰洋,就见夏冰洋嘴里咬着一根烟,紧皱着眉,满脸不耐地衬衫口袋和裤兜里找打火机,等他找到了打火机,打火机却出了故障,按了好几下都不出火,所以他脸色愈加焦躁。

纪征静观其变了片刻,忽然把蛋黄连着毯子放在地上,倾身从夏冰洋手里拿走打火机,‘啪嚓’一下打着了火,拢着火苗递到夏冰洋面前。

夏冰洋先看了纪征两眼,然后才稍稍低下头点着了衔在嘴里的香烟,吐出一口奶白色的烟雾,手指夹着香烟抵在唇边,眯着眼睛看着纪征,说:“解释一下。”

纪征放下打火机,又把蛋黄抱起来,继续擦蛋黄身上的水:“解释什么?”

“解释你为什么要喝茶。”

“或许是因为我渴了?”

夏冰洋冷然道:“别跟我绕圈子。”

纪征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略显无奈地笑了笑:“好好的,为什么要生气?”

夏冰洋把整根烟按在烟灰缸里,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纪征怀里的小猫惧怕夏冰洋似的拖着毯子从纪征腿上跳了下去,紧接着,夏冰洋就占据了小猫刚才的位置,跨坐在了纪征的大腿上。

夏冰洋揪住纪征的衣领,低头看着他说:“因为你刚才把我推开了。”

纪征扶住他的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我记得我在吻你,怎么会推开了你呢?”

夏冰洋这才发现原来纪征也这么善于诡辩,并且面对纪征的诡辩,他竟然词穷了。他看着纪征漆黑沉静的眼睛里一缕缕清晰分明的深情和温柔,哑了片刻才道:“那你倒是继续啊。”

纪征抚摸着他的脸,哄孩子似的说:“现在还不行,冰洋。”

夏冰洋道:“为什么不行?我不够年轻?不够帅?还是不够骚?”

纪征扶额失笑,半晌才道:“你真是——”

夏冰洋急道:“我怎么了?你快说啊。”

纪征道:“可爱,真是可爱。”

夏冰洋弯下腰,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哼了一声:“可爱有什么用,又不会让你想睡了我。”

纪征知道他说话一向直白且坦率,坦率到接近露|骨的地步,也已经习惯夏冰洋私下里的语言风格,但是每次听到夏冰洋说这种话,心里还是有种别样的刺激。

夏冰洋本在撒娇卖乖,但却听不到纪征回应,于是抬起头气冲冲地问:“你还真不想睡我?”

纪征面色毫无波澜地看着他,忽然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音调沉沉地问:“摸到了吗?”

隔着一层衣料,夏冰洋的掌心也能感受到纪征的心跳的稳健且快速,他莫名其妙地红了耳根,板着脸赌气道:“没有。”

纪征微微笑道:“说谎。”

夏冰洋扭头看着窗外,不理他。

纪征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了回来:“夏警官还在生气吗?”

夏冰洋瞟了他一眼,还是不理他。

纪征张开手臂,笑着问:“要抱抱吗?”

夏冰洋绷不住了,腰往下一塌,趴在他胸前。

纪征抱住他,在他耳边道:“别生气,我向你道歉,好吗?”

夏冰洋道:“不好,你还没有向我解释。”

纪征默了许久才道:“冰洋,我很重视你。”

夏冰洋没说话,等他下文。

纪征又道:“虽然我喜欢你,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直到几天前,我还只是把你当弟弟看待。”

“有关系吗?”

“当然有,我在乎你,尊重你。在此之前,我对你没有任何逾越我们两人关系的想法。”

“可是我们的关系和之前不一样了啊。”

“我知道,但是我需要时间去调整。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我不敢随心所欲地对待你。”

纪征抬起夏冰洋的下巴,看着夏冰洋的眼睛:“你听懂了吗?”

夏冰洋轻皱着眉,一知半解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怕我?”

纪征轻轻一笑:“可以这么说。”

他又想了一会儿,大概理解了纪征的心情。他对于纪征来说貌似是一份奢求了多年,来之不易的礼物,像是孩子要糖吃,声嘶力竭撒泼打滚要了许久,拿到手的时候难免如视珍宝般捧在手里,不敢轻举妄动。当一个人足够重视某件东西时,的确会对它心生敬畏,连抚摸都会小心翼翼。

夏冰洋心里受用,但依旧傲气十足:“好吧,这个原因我勉强可以接受。”

纪征笑着问:“所以我们和解了是吗?”

“嗯。”

“那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

“什么正事?”

“关于那位梁秘书,你是不是有些话想对我说?”

夏冰洋疑道:“你怎么知道?”

纪征笑道:“你特意让我留下听你和他谈话,难道不是想把他的事告诉我吗?”

“对,我手里有件案子想和你聊聊。”

纪征朝夏冰洋刚才坐的那张空椅子看了一眼,道:“那你回去坐好,我们谈正事。”

夏冰洋稳稳当当地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脖子,丝毫不准备起身的样子:“我不,就这样谈。”

但凡他坚持,纪征只能退让,无奈道:“好,那就谈吧。”

夏冰洋很简练地叙述了在北郊发现的吴峥尸骨一事,然后着重点点出吴峥和粱霄桐以及姚紫晨的关系。

夏冰洋身上这件衬衫的领子本就很低,刚才那么一折腾,领口现在开的更低了。在他阐述案情时,纪征帮他系上了两颗扣子,末了帮他理了理衣领,总结道:“姚紫晨是吴峥的未婚妻,粱霄桐是吴峥的前男友?”

夏冰洋垂眸想了想:“可以这么说,就算粱霄桐没有和吴峥正式交往过,他们的关系也超过了普通朋友。”

纪征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夏冰洋和粱霄桐的谈话:“你怀疑吴峥死于情杀,凶手是粱霄桐?”

“目前看来,吴峥死于情杀的概率比较大,但我不止怀疑粱霄桐一个人。”

纪征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姚紫晨也有作案动机?”

夏冰洋点头:“既然吴峥以前和粱霄桐有过一段亲密关系,那我就有理由怀疑他是同性恋。既然他是同性恋,那他和姚紫晨在一起对姚紫晨来说是一种欺骗的行为。如果姚紫晨知道吴峥在欺骗他,那姚紫晨就多了一重作案嫌疑。”

“多了一重?难道姚紫晨还有其他作案嫌疑吗?”

“姚紫晨在吴峥失踪几个月后和现在的丈夫邵云峰结婚,并且在结婚一个月就生了孩子,那她怀孕的时间应该是在一二年六七月份。我们正在做姚紫晨的儿子和吴峥的亲子鉴定,如果孩子不是吴峥的,那姚紫晨就有作案动机。”

纪征敛眉沉思片刻:“我懂了,你想让我怎么做?”

夏冰洋眨眨眼,装糊涂:“啊?”

纪征道:“你把案情讲给我听,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参与进来吗?”

夏冰洋搂着他脖子卖乖般笑道:“我想查清楚吴峥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怎么查?”

“吴峥的尸体不是在北郊山顶被发现么。”

纪征明白了:“现在是8月13号,距离六年前吴峥和姚紫晨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你想让我去北郊看看,吴峥是不是被埋在你们发现尸体的地方?”

“嗯嗯,这样一来就可以弄清楚吴峥在和姚紫晨分开后,一直和姚紫晨维持联系的人到底是不是吴峥本人。”说着,夏冰洋趴在纪征胸前,问:“行吗?”

纪征低头看着他,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我对你说过不行吗?”

夏冰洋翘起唇角:“有啊,你刚才就对我说不行。”

话说来说去竟然还会被夏冰洋绕回去,纪征为了防止从夏冰洋嘴里再听到什么气人的话,就想把夏冰洋的嘴堵上,但是夏冰洋的手机却先一步响了。

夏冰洋直起腰从桌上拿起手机,本以为是任尔东找他,没料到是姚紫晨的电话,他从姚紫晨家里离开的时候给姚紫晨留下了自己的私人号码,让姚紫晨想起有关吴峥的事随时联系他。

纪征看到他脸色骤然变得严肃,问道:“怎么了?”

“姚紫晨的电话。”

说着,他接通了电话:“姚女士,嗯,是我。”

纪征看到夏冰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你说什么?谁失踪了?”

姚紫晨道:“是我隔壁的邻居,叫蒋志南。他太太在我旁边,您和他太太说。”

夏冰洋听到手机那边一阵淅淅索索,随后传来一道细弱的女声:“您好,夏警官,我叫虞娇,我丈夫已经失踪六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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