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周五的清晨,天未全亮,走廊更是依然灯光昏暗,开门声却次第响起。等安迪开门出来,见2202门口早已放了一只行李包。安迪走去一看,正好见到樊胜美抱着几件衣服走出来。

“周末出去玩?”

“嘿嘿,你看这些能是我的衣服吗?天有点返暖,给小邱带几件颜色衣服过去,穿漂亮点儿,心情也能好点儿。”

“真周到。”

“朋友嘛,能帮的只有这些力所能及的忙了。今晚我去陪小邱。”

“我去陪包子。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唉,都不想提到他们,一提到他们,头‘吱吱’地痛。”

“我挺无聊地提醒你,该想的,都得想在前头,不要做鸵鸟。电梯来了,拜。”

看着安迪进电梯,樊胜美不禁放下衣服,呆呆地站了会儿,叹声气,继续紧张地忙碌。

走廊安静的只有她一个人拖鞋的声音,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合起拉链,樊胜美忽然想到什么,摸摸脸蛋儿,一步三跳冲到洗手间的镜子前,让挑剔的眼光跟随手指在还没上妆的脸上游走。难的是一个人的早晨,没人等在外面抢厕所,她可以耐心地审视。可是,没几分钟她就颓了,逃出洗手间。正好,太阳出来了,关雎尔与邱莹莹两人的卧室一室亮堂,充满生机,仿佛灰尘都在空中跳舞。樊胜美继续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眼光投射到她的小黑屋。眼前景象就像三十岁的她与邱、关两人的对比,注定,她将越来越黯淡。她又叹了一声气。

她的前途已经注定,最好的,也不过是不到一百平米办公室的小公司的尖酸刻薄老板娘。若王柏川撞上狗屎运发达了,她就是著名的下堂妻,若王柏川一直温吞,她就是著名的黄脸婆。就这样。

医院的住院部也苏醒得很早,病人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护士已经哐啷哐啷地推着小车,到各病房巡查。关雎尔在活动床上睡得浑身关节酸胀,肿着眼皮起来,唯一庆幸的是当晚邱莹莹没有事,不需要她半夜护理。想不到护士走后,谢滨拎着早餐敲门进来。邱莹莹一见就羡慕地道:“真好。从来就没人给我送过早餐。”

背着门正给邱莹莹整理床铺的关雎尔回过头来,看见谢滨双手举起早餐,不禁甜蜜蜜地笑了。“这么早。”

“听说你们那种公司着装蛮讲究。趁早,我赶紧送你回一趟租屋。”

“啊,太好了。等我会儿,我给小邱摆上早餐。小邱,空挡一个半小时,护工得八点才来,一个人没关系吧?”

“没关系的,我都快好了。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啊。”关雎尔快手快脚地拉过餐桌,布置早餐,做完,抬头却见邱莹莹呆呆地流泪。她忙过去替邱莹莹擦掉眼泪,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才去上个班呢,你这么不舍得干什么。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说,阿姨再见。”

邱莹莹哽咽地对着关雎尔的耳朵,轻道:“你千万千万汲取我的教训哦,别太快,千万别太快,要矜持。”

“嗯,听你的。”关雎尔飞快地答应,但并没往心里去。因为她隐约觉得,邱莹莹落到这地步,不是太快不矜持的问题,而是其他。

谢滨讲早点放下后,环视一室大大小小的女人,越来越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溜到外面等去了。一会儿见关雎尔出来,连忙问:“今晚还是你陪护吗?不会了吧?”

“今晚只要不出事,就护工了。昨晚本来打算护工管的。周末两天也会来陪陪她,放她一个人呆医院里,不忍心。尤其是又遇到那么多不快。”

“有这样的朋友,就是四个字:三生有幸。一般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严格来说,是室友,与我心目中朋友的概念有距离。真的是不忍心。而且……不知该不该说,等她出院后,我想跟她保持距离。这么做会不会显得很势利?”

“够圣人了,还想怎么样。我而且知道你,即使你已经与小邱保持距离,若小邱再来一次这种事,你还是会照顾她。”

“我心里早就怨声载道了。今晚一定要推给樊姐,我要睡觉。”

“看着电影睡行吗?”

两人都笑了。

谢滨初上22楼,他所受的待遇并不高,在走廊上坐着等,左手一杯速溶咖啡,右手一只电子书。电子书还是关雎尔的,谢滨不急着逮住哪本看,而是翻阅目录,看关雎尔都下了哪些书。

忽然传来一声招呼,“早,你也在?”谢滨看过去,见赵医生从2203出来,他毫不犹豫想到昨晚的场景,怎么都忍不住笑意朵朵绽放在脸上。“早。我刚从医院接小关回来洗漱,等下送她上班去。你们医生这么早上班?”

“电话过来,应勤那儿打起来了。我得过去看看,随时准备接手病号。你去不去看看?”

“保持距离。”

赵医生一笑,“麻烦你转告她们一下。”

谢滨郁闷地看着步入电梯的赵医生,怎么有这么干净俊美的男人。

关雎尔从浴室出来,得知应勤那儿打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敲2201的门。安迪一听也是头皮炸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如果小邱得知消息,又会不要命地赶过去。必须没收小邱的手机。”

安迪与关雎尔同路,最终关雎尔还是“赶走”谢滨,上了安迪的车。两人一上车,两只手机都忙开了,关雎尔给邱莹莹打电话,七骗八拐地让邱莹莹白天必须好好休息睡觉,将手机交给护工保管。邱莹莹在关雎尔的亲情攻势下,顺从了。而安迪则是跟赵医生商量,不管打架打出什么结果,都不能告诉应家小邱的任何联络方式,总之不能让应家再与小邱接近,免得再次殃及池鱼。

两人做完预防工作,自以为万无一失了,结果,一个最令人想不到的电话打到关雎尔的手机上。电话里的男人张口就道:“喂,小邱啊,我是应勤的爸爸……”

关雎尔吓得立马不由自主地关机,将手机捂在胸口,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哎呀,我明白了,昨晚是我冒充小邱用这个手机打应勤爸爸的电话,他以为我是小邱了。怎么办?他找小邱干什么?”

话没说完,手机再次叫响,关雎尔看,还是刚才的号码。安迪让关雎尔接上她的耳机,由她接听。“您好,刚才手机没电,不好意思,断了一下。您是应勤爸爸?”

“对。你不是小邱?”

“小邱昨晚折腾大了,身体吃不消,还在昏睡。请问您有什么事?”

“你们住哪家医院,我们立刻挪过去。”

“不必了,你们已经够惹小邱伤心,别害死她。”关雎尔看着安迪,她心里也是这个意思,但她一定会表达得很婉转。

“这件事我们见面再道歉。刚刚跟应勤妈商量,小邱姑娘小节有亏,大节我看不错,关键是两人有情有义,我看在一起很不错。你考虑一下。”

“谢谢,我征求一下小邱的意见。”

“要快,我们刚刚赶走那批人。那批人不服气,他们会回来再打。虽然我们不怕打架,但现在应勤有伤,折腾不起,我们打算立即转院。你叫醒小邱问问,我等你回话。”

“我们不放心你们,小邱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这件事搁置。”

“你们不放心的是应勤妈的态度,这事我做主,她已经同意。我等你回话。”

安迪目瞪口呆,第一反应是让关雎尔拨通曲筱绡的手机,开启免提。

比应勤爸爸更干脆的是曲筱绡的态度。“安迪,如果又是邱莹莹的烂事,别找我,我没空。”

“应勤爸爸说小邱小节有亏,大节不错,有情有义,认可她与应勤一起。他说这事他做主,应勤妈已经同意。现在他想转院躲应勤女朋友那帮亲戚,想转到小邱的医院,你看有没有问题?”

“什么,打架打出结果了?女朋友一家这么不经打?”

“别打岔,问你正经事呢。“

“同意。这种人家一看就是家里男人是老大的。再说,最差结果是,小邱大不了再受一次失恋打击,还能坏到哪儿去。她失恋失得跟笑话一样,又没什么实质性损失。答应。”

关雎尔不得不承认,“话糙理不糙。”

“啊,你们两个在一起还来请教我,让我太怀疑你们这些假洋鬼子的水平了。”

关雎尔道:“那家人,大概只有你这种有中国特色的乡镇企业家才能对付。”

“哎呀,关关,你太了解我了。我过几天去你们谢哥哥老家出差,一定多给你拍几张风景照,拍你的马屁。”

安迪只能插手,“不许乱来。小曲你跟赵医生打个招呼,从今天起我们跟赵医生说话又得通过你了。小关,你再拨应勤爸爸电话,我跟他说一下。”

这上班一路,忙的都是邱莹莹的事情。眼看关雎尔公司所在大楼再往,忽然曲筱绡尖叫着打入电话,“要死了,我想到一件事,真是要死了,要死了,大事件。”

安迪与关雎尔都吓一跳,“什么事?已经跟应家说了小邱的医院,晚了。”

“是啊,晚了,晚了,可我才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恐怖的可能。”

“什么问题?你是说应家故意骗出小邱的所在?呃,小关下车后我立刻给小邱办转院去。”

曲筱绡一听却大笑,“不是你说的这个恐怖,我想应家的人还不至于。我在想,小邱和应勤八成这回可以成了。可你们想过没有,小邱这人若是成了,以后她得每天追着我们教育我们她的恋爱宝贵经验,这就是唐僧唱onlyyou啊,谁听谁想死。尤其小关和樊大姐,逃都逃不走,死定。”

“你才找死。”安迪忍不住骂一句,停车放同样心惊肉跳的关雎尔下车。

而曲筱绡在电话里依然大笑,一边笑一边尖叫,“我太开心了……啊……我真是太开心了……啊……”

安迪果断掐了电话。

樊胜美中午吃饭,收到两条短信,一条来自关雎尔,一条来自家里大哥的手机。她一看就心跳加速,两条都可能不是善茬。她拿着餐盘坐到角落,深呼吸一下,先打开关雎尔的。幸好,是邱莹莹的好消息。但樊胜美对着手机上的“好消息”这三个字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小邱被应家承认,真的是好消息吗?慢说那位前女友的事还未妥善处理,只说那位严厉而固执的应母,未来的日子离好果子远着呢。

退出这条短信,光标指向大哥的短信的时候,樊胜美的心落入低谷的最低处。此时却不禁很现实地想到,无论如何,小邱未来总是衣食住行无忧了。而她,却又得面对永远甩不脱的不可知。而且,她指望不上王柏川——

有要好同事端饭菜过来坐樊胜美对面,体贴地问她怎么脸色很差。樊胜美借口头晕,陪护租屋室友住院睡眠不良云云。两人不免感慨一下离家谋生的艰难。樊胜美趁机将手机收回口袋。只是更加心不在焉了。

吃晚饭去更衣室补妆,那同事聊得意犹未尽,又挤到樊胜美身边。同事是管家部经理,取出口红细心涂抹之后,对着镜子左右细查,一边道:“话说回来,在家纵有千般好,却有一个致命的不好:不自由。现在活得多随性,出来之前都没想到过可以有逛不完的店,各种光怪陆离的生活。唉,除了买房子困难点儿。要不然我真想做自梳女了,哈哈。”

“自……梳女?又是什么继月光族之后的新花样?”樊胜美尤其在眼袋那儿再加一层遮瑕膏,最近憔悴。

“可不新鲜了,很古老呢,自愿光棍到底。”

“打光棍很……”樊胜美才准备说出“辛苦”两个字,忽然意识到,光棍究竟辛苦在哪儿呢?不禁点点头,“可不,自己的那些糟心事儿,最终还不是自己扛着自己消化。”

“说起来咱们手下也算有几条人马几杆枪,这年头又不需要胸口碎大石的力气活儿,有什么是我们对付不了的。下班一起过周末?啊,不,你有男朋友,得让你男朋友优先。”

“今晚得交给受伤住院的朋友。下次约,跟你一起逛街买衣服真是不知该怎么与你握手表示惺惺相惜才好。”

走出更衣室,分道扬镳,樊胜美断然拔出手机,坚决查看短信。果然,又是天昏地暗的感觉袭来,她哥哥永远不会让她快活多久。短信很简单地道:要不把卖我房子的全部钱还我,要不等法院传票,给你三天。曲筱绡说的没错,她哥永远能搅出事情来,而且永远让她躲无可躲,必须出面迎战。

整个下午的班,樊胜美咬着牙才能坚持下来。她最想的是立刻坐到电脑面前,查阅相关法律法规。心里非常乱非常慌,可又什么都不能做,还得应付来自客人来自同事的各种烦难。反而是处理工作起来得心应手,正好忘了家事之乱。

直到下班,樊胜美才终于有时间整理脑袋里的碎屑。她捧着一杯水低头慢慢走出更衣室,走到一半就想明白,打官司就打官司,谁怕来着。她当即给安迪打电话。

“安迪,是不是准备去包总那儿?”

“是啊,正上路赶去机场。怎么,你也同去?已经赶不及转回去接你了。”

“我立刻打车去机场找你。我哥哥打算与我打官司,争那笔我卖了他房子的钱。我把那笔钱存在老家银行,专款专用,每月划钱给爸爸治病。请你帮个忙,拿我的身份证和密码到开户银行办一张与银行卡对应的交易明细折,把明细账拉出来,备用。我不怕打官司,我拿得出所有明细,反而法庭上更能把道理讲明白。行吗?会占用你不少时间。”

“举手之劳。我在机场等你。赶紧打车,周末路堵,尽量上高架。”

樊胜美一边打电话,一边早已招手要出租,可运气不好,等来等去都不是空车,急得她跳脚。恰在此时,一辆车子缓缓停到她的面前,陈家康探出头来,“樊小姐,要不要送你一段?”

樊胜美一愣,“去机场,会不会太麻烦你?”

陈家康将车门打开,“果然有急事,别客气,请。”

樊胜美没有犹豫,忙坐入车里,一边对安迪道:“我上车了,你千万等我。”

樊胜美一挂断电话,陈家康立刻操起手机挂了一个电话出去,只简单说了几句,“我送个朋友去机场,嗯,不用等我。”放下电话就问:“出去玩?”

“请飞我老家的朋友办件事。得送资料到她手上。”

“显然很要紧。看来我帮对忙了。”

“是,把身份证、银行卡、密码交出去,除了面对面交给最可新任的人,还真没其他办法。谢谢陈先生雪中送炭,下班时间打车真难。咦,陈先生这回没住我们酒店?”

“开会,客户安排的酒店。再说,住你眼皮底下,你也不肯理我嘛。”

樊胜美讪笑,不答。

“想哪儿去了呢?只不过是交个朋友,吃顿饭,说说话,别想歪了。”

“呵呵,真得怪我,我一看见年轻多金英俊潇洒的先生就想入非非,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免得伤害人了。”

“求伤害。”

“欸,真不忍心哦。”樊胜美一边笑话儿,一边拿出手机给邱莹莹打电话,“小邱,我稍迟一步过来,你让看护加班一个小时,你先吃饭,不用等我。别忘了请看护吃饭。”

“樊姐樊姐樊姐,我正等你下班来电话呢。我下午睡醒,应勤已经转院到我这儿,就在我隔壁病房。他爸爸看安全了,就带一帮兄弟先回家了,我都没看到他。刚他妈妈来看我,虽然挺严厉的,可她说得真有道理,不能乱花钱,现在贪舒服花的钱以后都要还的。她帮我辞掉一位看护了。没关系,等会儿看护还是按时下班,加班是要加班工资的。吃饭我自己会解决。真的,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好像恢复得特别快。樊姐,其实你不来看我也行的,你好好陪陪王总吧,我这儿有应勤妈妈呢,她说以后我们跟自家人一样,不用跟她客气。”

樊胜美听得直瞪眼,“你辞了一位看护?晚上有事怎么办?”

“应勤他们就在隔壁,让我有事就打个电话,很方便。”

“嗯,好,总之你先吃晚饭,我去机场办个事。”

陈家康笑道:“完,一个电话,把我请吃晚饭的话都堵嘴里了。”

“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同租一套房的室友受伤住院,前面几天情况危急,我和另一位室友一直下班轮流陪护的。今天本打算喘口气,请一位看护守夜,不料她没头脑,为了省钱把看护辞了。没办法,从机场出来得赶去医院。下回该我请陈先生。”

陈家康扭头看一眼樊胜美,一笑。“别放心上,跟你开个玩笑。我最欣赏骄傲有原则的人,只要你什么时候想起有我这个朋友,想请我吃顿饭,随时来电。”

樊胜美听了很过意不去,“陈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信你可以一起去医院看。最近真的是多事之秋。”

“呵呵,看来我又惹麻烦了。我以前是做技术的,后来自己开了个公司,做自己的成果,做着做着我不得不脱离研究室,人嚒,一跑业务,这张嘴就油了,下了生意场,就很难取信于人。又加上兜里有了几个小钱,有钱男,这明摆着就是坏人。你要是一来就亲近我,反倒是让我轻视了呢。等我会儿我直接送你去医院,看样子你今晚又得陪护整夜了。”

樊胜美不禁叹了一声气,她自家的事儿还亟待解决呢,即使给她正常的床,她今晚恐怕也得失眠,何况医院那活动床。但她还是给关雎尔打去电话,告知邱莹莹那儿的详情。关雎尔也听得眼睛直了,她看着眼前桌上如山的工作,吞了口唾沫,道:“樊姐,我今晚……真没法管小邱了,我眼皮都已经开始打架。”

“你回家睡吧,小邱今晚本来就轮到我。”

陈家康又看了樊胜美好几眼,等通话结束,才道:“你看上去也很憔悴,虽然朋友很重要,但当心身体。”

樊胜美一愣,不由得扭头看向陈家康。陈家康似乎有感应,也扭头看了樊胜美一眼。两人一时沉默了。

安迪焦急地等在候机厅,终于等来樊胜美的时候,也看到后面跟着的陈家康。她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看了陈家康两眼。樊胜美忙介绍这是酒店的常客好心帮忙。安迪再不通世故也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但她也没怎么掩饰一脸的疑惑,拿了樊胜美交给的东西,客客气气说了再见,急着过安检去了。

却不料曲筱绡被迫于美好的周末扔下赵医生出差。她急急赶到机场,正好一眼看到安迪与樊胜美分手。她被行李箱拖着,都来不及跑上前看个清楚,只好眼睁睁看着樊胜美领一个显然不是王柏川的野男人匆匆离去。但她有办法追上安迪。一追上安迪,别的都来不及说,张口就问:“樊大姐移情别恋?”

“胡说。朋友帮忙而已。”

“朋友?野男人!叫什么?干什么的?”

“我统统不知道,我不管闲事。你去哪儿?”

“哈哈,去警察哥哥的老家。你时刻关注我的微博,我每天发布即时消息。对,先扫一下登机牌。”

“你可以别惹小关吗?起码别实况直播,出差回来跟我商量后再发。”

“给我什么好处?”

“不在赵医生面前说你坏话。”

“切,现在,还有什么能阻止老赵跟我粘一起。”

“走着瞧。”

曲筱绡一个冷颤,确实,她都不知道赵医生究竟听了安迪哪句话,就主动迅速回归,可见安迪杀伤力不小。但她嘴里不依不饶,“不行,你偏爱小关,你不爱我。”

“只是不想看到你们伤心,提前做好预防而已。我登机了。”

“啊,别抛下我啊……”曲筱绡飞快跟上,“还有件事诶,我们王柏川打算买大房子的事儿都在圈内传开了呢,大家都说他有钱得真快,年轻人有前途,哈哈哈。他跟樊大姐真是一对儿,都爱充阔佬,又真能蒙混几个人。”

“实话啊。”

“即使实话也得收敛着,多少人买了不知多少房子,从来都不哼一声的。你看我哼了没有,我赚得比王柏川多得多,我还开着小破车呢,……”

“放开我,我登机。”

曲筱绡哈哈哈大笑,“好吧,放开你。其实我最想跟你说的一句话是:谢谢你。我现在好开心好开心,一辈子记得你的帮忙。”

“收敛着点儿。”

“不!我也登机去。”

曲筱绡舞之蹈之地走了,安迪在她背后发呆了好一阵子。她想到她的包子,她要不要向曲筱绡学学,在包子面前少点儿理性?

樊胜美与陈家康在医院门口分别,樊胜美站原地挥手送走陈家康。等车尾看不见,樊胜美才慢慢往医院里走。但走几步,站在大柱子后面,樊胜美想了想,不走了。她拿出手机给邱莹莹打电话。“小邱,我……真没法脱身了,没法去看你。你早点儿睡,回头明天我再去看你。这儿朋友多,不说了。”

“樊姐,我……”

樊胜美当做没听见,断了通话。等下小邱电话打来,她看看,又按了结束。转身出来,外面是车水马龙,花灯灿烂,海城正绚烂。但樊胜美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顾盼生姿,她垮着脸什么都懒得看,只想尽快找到地铁站,钻进去,回家,上网查怎样打官司。

王柏川打电话来,本想安慰陪护病人的女友几句,却听到噪杂的背景声。樊胜美面不改色,“我在医院外面买点儿水果给小邱,你一个人玩吧,别内疚,我有小邱陪呢。”

王柏川道:“那家小区里面有幼儿园的房子,传消息来,明天内部认购。我托朋友帮忙,拿到进门券。我兴奋得不行。胜美,你扔下小邱吧,或者请谁接手一把,我们一起喝一口。明天,就要交钱签合同。”

樊胜美欲言又止,呆了白天,才道:“好,你来接我。”

樊胜美又拖着身子往回走,站医院门口等王柏川来。

安迪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正好下飞机。她生龙活虎地赶到包奕凡住处,刷卡进去,却见只有保姆在。当然,她也不指望包奕凡周末能呆家里。她拿起包奕凡家的座机给包奕凡打电话,可接通就被包奕凡挂了。安迪这才郁闷了。她拿自己手机再次接通,好歹这回包奕凡赏光接了。

“早点结束活动,回来接驾。我在你家。”

“呃……我在公司,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你路上辛苦,早点儿睡,我这边一结束就回。”

“加班?我去看你。我坐旁边不说……什么声音?”

“我在大厦这边开会。回头再跟你讲。别担心我这边。”

包奕凡很干脆地结束了通话,安迪却举着手机回忆刚才的声音,明明是猛拍桌子的声音。究竟怎么回事?她正好没事,到窗口看看包奕凡所说的大厦,那幢他们家自己开发的商业地产,包家房地产公司正位于此大厦,她第一次来,也是在大厦与众人开会。她看了会儿,便与保姆说一声,只带了手机、信用卡和零钱,赶去大厦。

樊胜美终于等来王柏川,她连忙伸手推推自己的脸皮,尽力挤出一个笑脸,挂着这么僵硬的笑容钻进王柏川的车子。

王柏川早奋力开始道歉,“胜美,昨晚我实在没办法,小命都拽在李总手里,即使他连白开水都不喝,直接命令让我们喝酒,我们也都不敢不喝一口。让你受委屈。我今天一直提心吊胆,怕你不理我。”

樊胜美斜睨王柏川一眼,“哼,所以拿房子的事儿来下套,骗我出来?”

“才不,才不,房子的事儿是我跑一天跑出来的,好消息一定要与你分享。”

“其实我昨晚没怪你,原是我这几天照顾小邱累了,做事不经大脑,说话鲁莽。幸好你机灵,没站出来认领我,否则害你前功尽弃。没给你留下祸患吧?”

“还好,还好,后来李总不好意思,喝了真酒,没几口就醉了,还能记得什么。洗澡出来还抱着我们不肯走。没事的,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也不问问我昨晚怎么回家的?”

“胜美,我特别放心你的能力,你一个人一定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这点儿小事难不倒你。真的。”

“呵呵,确实。”樊胜美有点儿哭笑不得,“可我真想做个娇滴滴的女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罢了罢了,暂时不指望。你准备好明天的首付了?”

“明天先付定金,我已经准备好。我们这里吃点儿?庆祝一下。”

樊胜美点头认可。王柏川将樊胜美放路边,他去找停车位。樊胜美又垮下脸,满然地看着人来人往。发了会儿呆,才进去饭店里面。过一会儿,等王柏川匆匆赶来,冷菜已经上桌。王柏川手里拿着套型图,兴奋地坐到樊胜美身边,道:“我们最终选定哪一套?今晚得拍板。你喜欢哪套?”

樊胜美熟门熟路地去了三室二厅的套型图,摊开来看,随口问一句:“明天就签合同?怎么签?要带上身份证吗?”

“没问清楚,朋友也搞不清。反正我都带着。”

樊胜美果断地道:“我要求合同上有我的名字。”

王柏川一愣,脱口而出:“好。”

樊胜美也异常惊讶,愣愣地看了王柏川好一会儿,扑入王柏川的怀抱,“你竟然答应我,而且如此干脆。”

王柏川犹在发愣,拥抱着樊胜美,眼睛却是茫然看着墙上壁画,迟疑许久,才道:“等下吃完饭,我连夜去排队,务必站在队伍最前面,挑最中意的。即使内订,人也不会少,肯定多的是关系户。我们拼不过人家的关系,只能拼排队了。你明天一早赶去,与我汇合。”

“是。”樊胜美答得异常温柔,伸手轻轻抚摸王柏川的脸,“真想不到,这一天竟然成真了。从中学开始看你,真想不到我们会有这么一天。”

王柏川听了心里一震,将樊胜美紧紧抱住,“这只是开始。”

两人几乎是食不甘味,眼里只有套型图。叽叽喳喳议论好半天,终于确定第一选择,第二选择,第三选择。

樊胜美满足地叹一声气,累得支着脑袋微笑地看着王柏川将选择记录下来。她整颗心是温暖的,安宁的,她的一只手轻轻放到王柏川的肩上,叹息地道:“本来今天心里不开心,我哥要跟我打官司,讨还我卖了他房子的钱……”

“呃,又出幺蛾子?”

“不怕他,我已经开始搜集资料。最不怕的是上法庭。”

王柏川犹豫了会儿,才道:“你哥会不会打我们房子的主意?这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他够不着。”

但王柏川已经犯憷了,想到千万种的可能,他时不时地走神儿。

安迪摸到开会的所在,她在很远就听到会议室里的吵骂声。她在走廊静静站了会儿,偶尔听到包奕凡大声发话,但似乎作用有限,里面似乎分成好几派,吵得不可开交,桌子拍得砰砰响,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肯低头。

安迪偷偷推开一丝门缝,见里面烟雾腾腾,大家吵架正酣,都没人留意门的动静。安迪却见到最狼狈的包奕凡。不仅是包奕凡此刻头发凌乱,衬衫皱成抹布状,更是全身透出的筋疲力尽。安迪震惊地看了会儿,又将门悄悄掩上。此刻,里面每一句话每一丝动静,她都能在脑袋里模拟出激烈的场景,以及包奕凡焦头烂额的反应。

她不忍心,一步步地退出去,退出去,退到电梯口,几乎听不见了,才倚墙站住,直着眼睛发呆。从没想过包奕凡还有这种样子——

屋内正发生什么,安迪一清二楚。她从最底层的实习生一步步爬上来,经历的工作会议不知万千,说到底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压倒谁,完全取决于实力。包奕凡显然是掌握不住场面,被

手下同事们反水了。想到当年自己拍桌子镇压上司时候心头充满的对上司的鄙夷,安迪将一张脸拧成大核桃,心里异常痛苦:如今坐那儿被大伙儿鄙夷的却是她的包子。

安迪又回去走廊,清晰的吵骂声再次传入她的耳朵。她听得心潮澎湃,胸闷气喘,为了不致撕下脸皮冲进去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来,她只得下楼去买两瓶水上来,慢悠悠地喝着水,冷着脸听。听大约半小时,她便将手中水瓶一摔,狠狠按下电梯钮。但回头见到地上突兀的水瓶,只得又捡起来,咬牙切齿走进电梯。她立刻接通老包的电话。但接通后,却卡在怎么称呼的问题上了,爸爸?不;伯父?对老包这样的人还是不;包先生或者包总,又显得不对劲。

却是老包接通后没听到声音,又拿下来看了显示,没错,是安迪,于是疑惑地问:“安迪?”

“唔。我来看包子。”

“你找我有事?”老包云里雾里的,不知安迪什么意思。

“唔。”安迪又犹豫了一下,这个电话实在有违她一贯理直气壮声称的不插手原则。

老包不得不小心地问:“你究竟是不是安迪?”

“我是,我在大厦楼下,刚刚在楼上听了会儿他们开会,下来。”

安迪说的语速很慢,字斟句酌。老包则是很有耐心,耐心听安迪说完,才问:“然后呢?”

“然后很气愤,包子平日里看着不赖,关键时刻这么掉链子。气死。”

“这个不能怪他,一帮老臣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跑出去自己开公司的话,个个是响当当的老板,我儿子年轻,刚全面接手,压服他们需要时间。不能说他没用。你不答应从中斡旋,我回来后只能全面交权,到现在他才接手不到三天,能把大家叫齐了开会已经不错。你还在大厦?”

“是啊,我还在生闷气。因为刚才又回去听了半小时,又给气下来了。我要跟您谈判。”

“你抬头望东边看,幢打绿光的房子,我在六楼会所。你如果打算插手,可以找我面谈。”

安迪道:“我很快到。”

会所里,老包放下手机,笑着对一起打桌球的老友说:“我儿媳立刻过来。又漂亮又聪明,跟我儿子非常配。”

“这么快投降了?”

老包抚摸球杆,微笑。但转而愤愤想到安迪说他儿子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可不能容忍。

没多久,安迪便拎着新买的两瓶水走进来。老包招招手,安迪便过来坐下。老包非常大度地道:“生气就跟我说嘛,别忍着忍到话也说不利索。冷水也别乱喝。”他招呼服务员拿热水来。

安迪道:“我中文表达不利索。”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中文好不好我还不知道?别找借口啦。说吧,尽管说。”

安迪不禁一笑,她回国后便一直将中文不好的幌子扯出来用,发觉挺好使,但今天还是被老包给不客气地戳穿了。老友过来打招呼,一听也都笑了。老包不急着谈事儿,先高调地将安迪介绍给老友们。等老友们散去继续打球,安迪才得以坐下,喝了一口水,忧郁地看着老包道:“包子刚才的样子很颓,硬撑着坐主位上,看上去分外外强中干。”

“磨练磨练,人都要经历一下。”

“我不喜欢。”安迪顿了顿,又慢悠悠地强调一句:“我很不喜欢。”

“你……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一个向来强悍的人不太需要假话做掩护。所以我来找您谈判。”

“你承认,你打算插手我们家务事?你认可一下也没什么要紧,一家人,没必要太泾渭分明。”

“我正是因为不打算插手你们的家务事,才来找您谈判。我所要的,只是原地满血复活一个神采奕奕的包子。我第二次去走廊听,迅速总结一下。那些人完全不是就事论事,而是存心无理取闹。他们这么敢的原因是他们得到不知谁给的暗示,那就是包子坐那位置是暂时的,坐不稳的,很快得知难而退的,所以承认包子的权威意味着站错队。因此我明白了,我错怪包子。既然找到问题的源头,那就容易解决。”安迪说到这儿,盯住老包,打住。

“你这话错了,对我小人之心。我退了就退了,对自己儿子没有阴谋,对老臣们没有任何暗示。我退得心不甘情不愿,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愿意让你来,解决问题。这产业是我辛辛苦苦置下,我说退就退,还想要我怎么样?闹成这样,我比谁都心疼。所以即使老臣们也不愿相信,误以为我以退为进,我也没办法,我没地方说话,我儿子不要我说话。事情闹到这地步,谁都没脸退一步,所以要你出面斡旋,你又不肯。你现在知道我找你的原因了吧?但你别想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以为可以掌握主动权。若论谈判,你还嫩。你干脆直接承认插手,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我也愿意相信,像您这样向来强悍的人也不太需要假话做掩护。但我承认,向来彪悍的人习惯于不认错,宁愿多花点儿精力压着错误往前走,逼使其他人让步。我们三个都有这毛病。尤其包子,他对你有恨,他更不愿让步。我刚才站在大厦门口纠结不下,我也不愿向您让步,我甚至冒出一个念头,宁可请魏国强来包子身后坐镇,也不要向您承认我改口。直到打电话时候还在纠结。可我再不想看到不帅的包子,愿意找您谈判。我是来劝您,您让步吧,这个局里面我第一个让步,接下来只有您让,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而且,我又可以少插手。我到现在还是认为,乱插手包家的事务不明智。”

“我只有一个条件,我不退出公司管理。”

“您光跟我谈条件,不给我提办法,让我怎么斡旋,我又不懂你们家的事。包子不帅,我让步本就没动力,您今天拿不出办法,我明天卷包就跑,认栽。”

老包愣了,怎么都想不到安迪会说出这种话。女人不该是像他老婆那样,死也不肯放手的吗。再说,都已经怀了他的孙子。“不许胡说。”

“没胡说。我一向强悍,我……您去看看包子现在那样儿,如果他不是您儿子,是您手下,看见这样的颓样您会怎么想。我连搬出魏国强这种狗急跳墙方案都被逼出来了,我是真烦躁。”

“你别胡思乱想。你这叫关心则乱。你坐这儿,你别走啊。”

“我打算找小樊谈谈,这种情况我没遇见过,她前儿正怨她男朋友没能力,我问问她该怎么处理心中乱窜的情绪。当着您面不方便说话啊。”

“你别走,你别走,快坐下。”老包这下真急了,他看看安迪,还真是一脸纠结,不象装出来的。“就像你说的,谁现在坐我儿子位置上,都骑虎难下,没一个不颓的。不是能力问题,完全是形势比人强。三言两语没法讲清楚,你看着我打电话。”

“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安迪心中是真的兵荒马乱,难道她真的如此好色,一见包子颓了就烦?这似乎不符合天荒地老的爱情,倒是有点儿像个花痴的行径,她最忌讳的花痴。

“你先别打,等下你们碰面了,两人先好好谈谈。自乱阵脚,把话说出去,你知道有句古话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以后别人就拿你说的话衡量你,你想收都收不回,你这人好强,只好一根筋碾过去。听话。”

安迪依言,收回手机,看老包打电话。她才不信老包没在老臣们后面做暗示,但只要老包就此让步能解决问题,她才不要求老包承认阴魂不散。再说她也心烦,她一想到包子刚才那样儿,她就心里一揪,一张脸不由自主缩成大核桃。连回想一下都不愿意,她是真的没良心没爱心。

老包打电话时候,说话简单直接,直接得几乎粗暴,跟安迪一贯工作风格差不多。但安迪想着自己的心事,脸一拧一拧的,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老包看着非常郁。老包实在忍不住了,抽空道:“你看上去不舒服?先回去吧。别跟旁人说起这事,等我儿子回家好好谈谈。我这边已经发话,会议很快会结束,不过明天早上还得扫尾半天,我会连夜做好工作。回头我们多交流,没什么事不能一家人自己解决。”

安迪起身,想了想又坐下,“有句话我以前跟包太讲过,但她持不信任态度。我做人一向原则是,我对别人的财产从不企图,同时我从不放弃份属我的权利。包子有时怪我太坚壁清野,但我认为这样更方便彼此关系简单纯粹。不插手便是从这条原则里分化出去。强悍到你我这地步,不需要靠杀熟来积累财富。”

老包看着安迪,半晌,才道:“别联络魏先生。”

“不会。我走了,再见。”

问题似乎是解决了,都退一步,但老包一脸纠结,安迪也是一脸纠结。

等安迪回到包奕凡住处,洗个澡换上居家服,才刚坐下,包奕凡急匆匆回来了。安迪坐书房,听外面保姆与包奕凡对话,听包奕凡的脚步声走近,她不由吧嗒一下将书扣脸上,不敢看。直到包奕凡笑道:“生我气?让你久等,都不知道你来,没安排。”

脸上的书被包奕凡揭了,安迪被迫看向包奕凡,还好,那缕无精打采挂下来的头发归位了,脸上没沮丧,当然有疲累,虽一身烟味,但好歹,依然帅哥一枚。安迪的心也归位了。

“怎么了,几天不见不认识了?”

“很臭,我闻着反胃,你去洗澡。”安迪将包奕凡推去主卧。

包奕凡知道安迪孕吐,自觉去清理。安迪跟了去,站门口道:“我刚刚去大厦看你。然后跟你爸谈了一下。”

包奕凡愣住,“你去看了?跟我爸谈什么?”

“我没揭穿他,但侧面告诉他,别试图垂帘听政,我会搬来魏国强更坐他后面。”

“原来……这样。”

“嗯。暂时解决一下。我也不知道正确的处理该怎样,当时不便冲进去问你,只好搬出恶心的魏国强。”

“痛快!我说呢。”包奕凡跳进浴缸,舒舒服服地躺下,伸出一只手,几乎是娇嗲地喊:“安迪,过来说说话。”

“刚刚差点跟你爸拼命,把你整成那颓样,我都快认不出你。心烦死了,当时想要是吓不倒你爸,我就跑了,不敢看你。”

“你心疼我。”

“不是,别肉麻。”

“我这两天烦死了,他们净给我出难题,包括今天这个会也是被架上去的,你想,才接手两天都还没跟几位大员单独谈过话,是开会的好时机吗?我早知道有人不甘心退出,必然百般诡计。你这招狠,打中七寸。给我出口恶气。”

“其实,我并不想打你爸七寸,我只是狗急跳墙,见不得你颓。而且,我也不愿看你现在这样,几乎不择手段地跟你爸对着干,比较恶形恶状。”

包奕凡吃惊,不由得收起嬉皮笑脸,与安迪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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