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摘星
老刘急匆匆地下车，一转身就看到身后那辆车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人高腿长的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英俊挺拔，怎么看都觉得有几分熟悉……
江途朝他点了一下头，转头看见祝星遥已经自动自发地拉开后座车门，把大提琴放上去了。
“你你你……你是那个……”老刘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指着江途震惊得结巴，他不知道江途的名字，“你是以前那个，住荷西巷那个，经常跟我们家小姐在一起的那个男生？”
老刘是祝家的老司机了，从祝星遥初中就开始一直接送她上下学，几年前祝星遥出事，他也知道一些，好像就跟眼这小子有关系。后来他家小姐在德国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祝云平想要联系江途，小姐还不让。
怎么现在，两人又在一起了？
老刘又低头看看江途的车，可不就同一款吗？只不过这是新款，他开那辆是几年前的旧款，外形上差别不大。
江途一愣，他说：“你还记得我？”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老刘心情复杂地说，看向祝星遥，“小姐，你没上错车的吧？”
此时正是高峰期，车来车往，行人匆匆，祝星遥站在副驾驶车门前，有点不好意思地冲老刘笑：“刘叔，你先回去吧，今天就不用接我了。”
老刘又看了一眼江途，心情复杂地走了。
祝星遥戴着口罩，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她跟江途对视一眼，垂下眼拉开车门坐进去，江途也坐回车里。两人在车上安静了几秒，江途转头看她，询问：“我们先去吃饭？”
“你怎么没说你要来接我？”祝星遥看着他。
江途说：“我在附近谈事情，比想象中顺利，提早结束了。知道你在这里，就过来了。”
所以……
也不算是专门来接她的？
祝星遥低头系上安全带：“走吧，不过今天是七夕，餐厅位置比较难订。”
江途说：“我订了，西餐厅可以吗？”
祝星遥一愣，小声说：“嗯。”
车子在高峰期一点点地挪动，祝星遥低头看了看手机，心想两人现在算不算约会？她给老刘发了条微信，提醒他见到江途的事情，先别告诉她爸妈。
她抬手想按开音乐，突然又顿住，把手收回去，都是她十几岁演奏会的曲子，两人现在的关系听着这些多少有点怪。
江途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有纸巾吗？”
“你前面的箱子里。”
祝星遥拉开箱子，看到压在纸巾盒上的红色邀请函，她愣住了，这封邀请函她昨天也收到过了，直接寄到她家里。江城一中70周年校庆，在10月5日，校长还专门打电话给她，想让她在晚会上表演。
她拿起邀请函，转头问：“你会去吗？”
“老曹今天中午亲自送到公司给我的，不好拒绝他。”江途车停在红灯线，转头问，“你呢？也收到了吧。”
祝星遥点点头，小声说：“我还没答应，只说考虑。”
江途顿了一下，低声问：“你不想去？”
当初那片星星灯和早恋被举报留下的后患太多，祝星遥在一中学弟学妹眼里的形象不是什么世界有名的青年大提琴手，她跟陆霁……是典型的早恋反例。小女生羡慕她少女时代被人这样轰轰烈烈追求和表白，男生想效仿那片星星灯跟女生表白，他们都想在自己的青春里留下一些轰轰烈烈的记忆。
但是，她跟陆霁在校领导那里是头疼的存在，对学校来说，陆霁那种拿了清华保送且独立创业成功的毕业生，比她这个大提琴手更能激励学生努力学习。毕竟，在家长和老师眼里，不是谁都能有条件从小学艺术，还能出国深造，所以，成绩好比什么都强。
特别是刘主任，刘主任真的不太喜欢她。
祝星遥转头看了一眼江途，如果当初他告诉她，那片星星是他送给她的，就不会有那么多后续了。她抿起嘴角，把邀请函塞进去，抽了一张纸低头擦手机屏幕，硬邦邦地对这个罪魁祸首说：“不想。”
七点半，两人坐在西餐厅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只要不走到尽头，就看不到坐在角落的祝星遥。餐厅地理位置和环境都很好，加上今天是七夕，来这里吃饭的几乎都是情侣，祝星遥看着窗外，城市灯光开始一点点亮了起来，她觉得江途是有备而来的，不然怎么可能订到这个位置，肯定是提前预定的。
江途把菜单放到她面前：“先点餐。”
这家餐厅祝星遥以前经常来，她都不用翻菜单就跟服务员点好了，她抬眸看江途：“你要吃什么？”
江途看向服务员：“跟她一样来一份。”
祝星遥记得江途食量挺大，按照她的那份肯定吃不饱，又转头跟服务员加了一份意面。
服务员看看她，又看向江途，眼睛微微发亮地转身走了。
江途皱眉：“她可能认出你了，有关系吗？”
一般大提琴手别人不一定认识，但祝星遥因为助阵过黎西西和其他歌手的舞台，主要是她长得实在漂亮，气质又好，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也一样扎眼，轻易就红出圈了。
不过，祝星遥平时很低调，身上也没什么绯闻，一般不会有狗仔来拍她。祝星遥不太在意，摇头说：“没事，今天七夕，狗仔记者都忙着跟拍流量和绯闻明星，不会来拍我的。”
江途放心了，“那就好。”
餐点上桌后，祝星遥吃着甜点，面前的牛排还没动，她望向对面举手投足都变得成熟沉稳的男人，忽然喊他：“江途。”
江途抬头：“嗯？”
他放下刀叉，抬手把切好的那份牛排跟她的对调了。
祝星遥心跳怦然，看着他沉静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轻轻摇头。
江途买单的时候，黎西西给祝星遥打来电话，黎西西在电话里说：“星星啊，我马上登机了，大概十点半落地。我明天晚上又被经纪人安排了，今晚咱们就陪你过生日吧，七夕跨生日，正好。”
祝星遥惊讶：“今天七夕，你不陪许向阳？”
黎西西冷笑：“他已经是我前男友了，今晚不要说他。”
祝星遥无奈：“你们又分手了？”
江途闻言，转头看祝星遥。
黎西西压着声音，愤愤地说：“你看到微博了吗？七夕晚会开场我跟周烊同台唱歌跳舞，我怕他吃醋生气，没提前告诉他。我刚结束采访，他电话打过来就发火了，我气死了，我是给他戴绿帽子了吗？粉丝乱组的cp我能怎么样？他一点都不信任我……”
她在电话里发泄，骂许向阳，过了一会儿，祝星遥听到空姐的说“欢迎乘坐本次航班。”，等黎西西那边喘了口气，她才说：“那你今晚想怎么过？唱歌的话我问问还有没有包厢。”
“我已经问好了，你把他们叫上……”黎西西话音忽然一顿，“哎，今天运气真不好。”
祝星遥问：“怎么了？”
黎西西压低声音：“我看到夏瑾了，我们座位还挨着。”
夏瑾跟祝星遥黎西西高中的时候就不对付，黎西西还跟夏瑾吵了不少架。高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上，夏瑾跟祝星遥提起过江途，一次是2010年，一次是2011年。
第一次，夏瑾以为她说联系不上江途是骗她的。
第二次，夏瑾轻笑：“原来他连你都不联系了，怪不得，我还以为……”
她以为什么？
祝星遥没问，也懒得问，现在想想，夏瑾高中的时候可能真的喜欢过江途。
黎西西把预定的包厢号发过来，还发了一条语音：“就是没订蛋糕，不知道还来不来及预定。”
祝星遥直接点开的，江途也听见了，他低头看她：“你喜欢吃哪家的蛋糕，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祝星遥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实话说：“刚才我们吃饭的西餐厅生日蛋糕很好吃，我以前过生日我爸妈都是在这家订的。”她无奈地鼓了下脸，“不过现在肯定订不了了，我们去看看别家吧。”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江途丢下一句话，重新走向西餐厅。
祝星遥站在街角，回头眨了眨眼睛。
十几分钟后，江途回来了，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蛋糕预定好了，做好了会送到会所，我们走吧。”
祝星遥愣了愣：“快九点了，还可以订吗？”
江途垂着眼看她，低声说：“可以，我多给了一些钱。”三倍的价钱，做一个生日蛋糕，甜点师很乐意。江途看着祝星遥呆愣的表情，他轻声笑了，“是不是觉得这样很不像我？如果是几年前，你想要吃一个这样的蛋糕，我很难办到。现在可以了。”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星星，我一直是这样的。”
我一直努力，想给你最好的。
想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祝星遥的心慌张地跳着，感觉自己被江途那一声星星和那句话给绑住了。她仰着脸看他，嘴唇张了张，忽然又低下头头，咬住嘴唇。
江途往四周看了一眼，侧身挡住了打量祝星遥的目光，低声说：“我们先过去，这里人多。”
“好……”祝星遥心绪杂乱地点头。
这里距离会所很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林佳语和丁巷他们已经到了，他们站在门口，丁巷看见祝星遥跟江途一起走过来，忽然低声说：“我怎么突然觉得途哥跟祝星遥看起来很相配呢？”
林佳语装模作样地笑笑：“是吗？”
丁巷挠挠头，说：“以前上学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不一样了……”
哎，果然这个社会是现实的，以前江途只是个穷小子啊，他要是说自己喜欢祝星遥，别人不得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几个人上楼进了包厢，黎西西还没到，没人抢麦，丁巷就跟妻子在对唱情歌。
祝星遥坐在林佳语身旁，她从坐下就没怎么说话，江途话更少，林佳语转头问祝星遥：“你跟江途怎么了？”
祝星遥看向林佳语，认真问：“佳语，你觉得江途喜欢我吗？”
林佳语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没想到祝星遥这么直白，她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呢！林佳语看着祝星遥认真的表情，慢慢回过神来，余光瞥了眼江途，小声说：“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一直接送你……”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祝星遥轻声问。
林佳语看着她，叹了口气：“高中。”
祝星遥垂下眼，睫毛颤了颤，她没想到林佳语知道的那么早。
丁巷喊：“《告白气球》谁点的？”
《告白气球》是周杰伦1月份发的新歌，林佳语点的，她跑过去拿话筒。
将近十二点，黎西西面无表情地推开包厢门口，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打扮精致的女人，祝星遥抬头，她忍不住皱眉，夏瑾来做什么？
夏瑾一进门，目光就落在江途身上，江途穿着灰衬衫黑色长裤，安静地靠在沙发上，格外的英俊，气质却跟高中时一样投着冷，那股劲儿比学生时期还抓人。
江途抬了一下眼，目光短暂地看了她一眼，又毫无情绪地收回目光。
“夏瑾听说江途在这里，说好久没见，来打声招呼。”黎西西随口解释，走向祝星遥。
“啊，对。”夏瑾恍然回神，抬手撩了一下头发，走向江途，微笑道：“江途，好久不见。”
江途点了一下头，声音寡淡：“嗯。”
夏瑾有些尴尬和难过，她努力保持微笑，然后看向祝星遥：“祝星遥，我跟你也很久没见了。”
祝星遥想起她刚刚盯着江途的眼神，心里有些郁闷，语气也淡：“是啊，一年了吧。”
话到这里，忽然冷场了。
毕竟高中的时候，在座的跟夏瑾关系都不好，毕业后也没联系，只在同学聚会上见过。祝星遥想，要不是江途在这里，她怎么可能来？
夏瑾一直是个好面子的人，她自己找了台阶：“我朋友在会所开了包厢，我就是过来打声招呼的，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她转身走了一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回来，笑盈盈地问江途，“江途，能加个微信吗？”
黎西西低着头，特别小声地说：“做作。”
祝星遥转头看向江途。
江途脸上没什么情绪：“没必要，我们也不会联系。”
夏瑾笑容一僵，生气地走了，高跟鞋踩得蹬蹬蹬响。
等人一走，黎西西就忍不住乐了，她转头看江途：“你可真直接，看夏瑾气的。”
江途跟祝星遥目光相接，他不动声色地说：“我说的是实话。”
夏瑾在走廊上碰见推着蛋糕车的服务员，忽然想起来祝星遥生日是在八月底，她回头看了一眼，想起江途之前冷淡的态度，禁不住气恼地骂了一句。
2017年8月29日零点整，祝星遥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许愿，吹灭了二十六根蜡烛。
大家一个个送来礼物，只有江途没动。
江途低头看她：“礼物我忘在车上了。”
祝星遥眨眼，真忘了还是故意的？
黎西西的电话从进包厢就没断过，但是她就是不接，许向阳的电话就打到了祝星遥手机上。黎西西不准祝星遥接：“就晾着他！不准接！让这狗男人不信任我！”
“哪天我真给他戴个绿帽子，看他怎么办？”黎西西灌了一杯酒，心情很差。
祝星遥拍拍她的背：“好了，你们两个都改改脾气，有什么事情好好沟通。”
黎西西太忙了，平时两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就少，她也知道自己有问题，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一个人也解决不了。
祝星遥和黎西西的手机就摆在桌上，屏幕亮了又黑。
安静了一会儿，祝星遥的手机屏幕又亮了，大家看到“陆霁”的名字在跳动。
祝星遥愣了，她跟陆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她看向黎西西，黎西西说：“可能还是许向阳打的。”
林佳语下意识转头去看江途。
江途目光沉静，看着祝星遥。
电话又响了一次。
还是陆霁打的。
气氛尴尬起来，黎西西悄悄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江途，推推祝星遥，小声说：“接一下吧。”
祝星遥突然有点紧张，她莫名不敢回头去看江途，低头接通电话。陆霁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轻声说：“生日快乐。”
丁巷按了暂定，包厢里安安静静的。
祝星遥小声说：“谢谢。”
陆霁说：“电话给黎西西吧，许向阳找她找疯了。”
凌晨一点多，几个人才离开包厢，祝星遥喝了几杯酒，头有些晕，她跟着江途上车。
祝星遥歪着头，晕乎乎地睡着了。
江途把车缓缓停在树荫下，夜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月光从摇曳的枝叶缝隙里漏下斑驳的光点。江途转头，看向睡得不太安稳的祝星遥，她皱着眉，似乎很不舒服。
江途伸手，手指轻轻按在她眉心上，下一秒，一只柔软的小手受惊似的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祝星遥转向他，眼底皆是茫然。
他低头看了眼被她紧紧抓住的两根手指，皱眉问：“吓到你了？”
祝星遥抬头看了一眼车顶，又看看窗外，她深吸了口气，低头看到两人的手，忙松开。沉默了几秒，她忽然朝他伸手：“礼物呢？”
江途低头笑了，伸手拉开她前面的箱子，从纸巾盒下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锦盒递给她，轻声说：“生日快乐。”
祝星遥看了他一眼，低头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是星形的，表面镶着一颗颗小巧精致的钻石，闪着细碎的光芒。她愣住了，转头看向江途：“为什么是钻石项链？”
江途目光定定地盯着她，低声问：“还是，你喜欢那几千颗星星灯？”
祝星遥心弦一震，惊愕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来。她沉默片刻，小声问：“那星星灯，是你送给我的吗？”
江途说：“是。”
祝星遥亲耳听到他承认，眼睛瞬间红了一圈，她控诉他：“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你让我误会……让所有人误会……这么大一个误会，你却一句解释也没有。”
“我当时只是想送你一件礼物，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误会。”江途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压抑低沉，“但是我当时没办法解释，我也不知道那片灯作用这么大，会直接把你推给陆霁。如果我知道结果，我就不会去做那些灯了。”
祝星遥低下头，有点难受，她忽然伸手去拉车门。
江途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登时顿住了，他靠过来，另一只手温柔又坚定地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
祝星遥抬头，眼睛湿亮。
江途看着她，低低地说：“那几千颗星星是十八岁的我能给的最好的礼物，但也带来了最糟糕的结果。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份礼物到底算好，还是不好。现在我二十七八岁，到了可以支配自己人生的年龄，当年我不敢说喜欢你，不敢追你。从现在开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