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回到北京,已是夜幕垂坠。许唐成跟在易辙的身后出站,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易辙回头看了他几次,没机会和他对上视线,最终等了一步,到他身边。在大街上牵手太引人注目,易辙便伸出手,拽住了许唐成的手腕。

本要去坐地铁,但看到进站处乌泱泱排着队的人,许唐成摇了摇头:“人太多了,打车吧。”

赶上的司机是个能说的,从他们上车开始,司机就热情地一个劲儿同他们说话,没一会儿,家在哪儿,离北京多近,在哪儿读书,全都被问出来了。本该许唐成去应付的事情,今天却换了人,许唐成靠在易辙的肩上,把手绕他的胳膊里,半眯着眼睛听他和师傅说话。

过了一个周末,许唐成依然无法适应即将到来的离别。这种无法适应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想说话,不想动,如果不是在家里不得不面对家人,他就想安安静静地和易辙待着,谁也不理。

他一直在用一根手指挠着易辙的袖口,那里有一根掉出来的线头,不知道被他拽着转了多少个弯。

“也不是一直在学校,有时候要去调研、交流什么的,还需要去测数据,”易辙和司机说着,顿了顿,“比如我之后就要去南极。”

本来在匀速转圈的线猛然打住,回了个弯。许唐成倚着易辙的肩膀抬头,发现他也同样在看着自己。

“你要去南极?”

“嗯。”

许唐成有些愣,静了一会儿。

“怎么……没告诉我?”

易辙瞥了一眼司机,然后将许唐成微凉的手攥进了手心里。

“才决定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也还没有告诉老师。老师之前跟我说了这事,那会儿我犹豫要不要去,后来想一想,我做的东西是很需要这些数据的,所以决定去了。”

这消息实在非同一般,许唐成好半天没缓过神来。他撑了下`身子,想要先离开易辙,可脸离开肩头的一瞬,他忽然感受到巨大的悲伤与不舍。

南极……

实在是个太陌生、太遥远的地方了。

怎么突然要去南极了?

软弱得做不到,许唐成索性放弃了端正坐姿的想法,靠回了易辙的肩。

“别担心。”

看着许唐成茫然的表情,易辙没忍住,抬起另一侧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脸也是凉的。

“不会有危险的,”易辙也还没有具体了解情况,此刻只能尽量宽慰,“平时应该都在站里,不乱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要去多久?”许唐成沉默了一会儿,问。

“一年吧,去之前还要准备将近一年。”

出租车拐了个弯,视野变换。

“师傅,”许唐成看着熟悉的楼房,忽然叫了一声,“麻烦,我们改去工体西路。”

易辙不解地看着许唐成,许唐成也没解释,而是干脆利落,往他唇上印了一下。易辙怔住,微微睁大了眼睛,许唐成则勉强笑了笑,看了眼司机——有点可惜,他没看见。

易辙觉得,那晚的许唐成,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放肆的。

许唐成拉着易辙去了Des,上次他们来,还是来找买醉的成絮。他们将衣服都脱在了柜子里,进到里面时,都只穿了一件卫衣。易辙不知道许唐成为什么突然带自己来这里,只知道从刚开始,许唐成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怕他喝醉,怕他心情不好,所以从进门开始就紧张着。却没想,许唐成没要酒,径直拉着他进了最乱、最热闹的舞池。

往里走的时候撞到了人,被撞的人回身,接着便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易辙。易辙点点头,说了句抱歉,那个人却忽然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身旁的人挥手将那是手拂下,没什么表情地挡在自己身前。

“哟。”那人看着许唐成,眼睛一转,笑了。

许唐成难得凶一次,挺爽的。他拉着易辙走开,到了舞池的中央。

“上一次,我觉得这很乱,”许唐成用胳膊圈着易辙的脖子,然后仰着头,也迫他弯腰,将耳朵凑近自己, “我觉得这不是我们的世界,虽然我们都是男的,可我们明明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在谈恋爱,不是这样的。”

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吵,许唐成这话几乎是喊的。易辙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声嘶力竭,引得他蹙起眉,看他。

这一看不要紧,往后多少年,梦里都没少见这双清亮的眼睛。

许唐成也不是总想哭的,可是心里密密麻麻地在疼,他怎么避都避不开。他以前竟然还觉得,这里的人太疯狂了,也太绝望了,爱情不是这样寻欢作乐,不是这样任凭欲`望向每一个经过自己的人袒露,所以他觉得窒息、喘不过气,因为这里的震撼与陌生。

他认为这不是他和易辙的世界,他和易辙的恋爱不是这种黑暗中的放肆,他们的甜蜜多于拌嘴,柴米油盐,关怀照料,一样都不少。他不习惯这种环境,所以那次他一秒都不想多待,想要带着易辙、成絮赶紧离开。可如今,却是他像个逃兵一样,带着易辙回到了这里。

他这才懂了这里的夜晚。

这个舞池里塞着多少人,他们用各式各样,并不完全优美的舞姿扭动着,各色的光影打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但谁也留不住。这里人也不尽然相同,有人是在短暂逃避,有人是干脆放弃自己,沉沦到底,可归根结底,不过是在现实里难以自处。

人们只会觉得同性恋是“怪物”,可从没想过他们为什么成了“怪物”,也没想过,即便就是不争了,不论了,当了你口中的那个“怪物”,那没做过坏事的“怪物”,是不是也可以好好活着。

大自然尚且不会因为“好坏”而毁灭一个物种,有的人却能以此判定一类人群不该存在。

许唐成没有正儿八经跟易辙告白过,当初准备接受易辙,准备同他在一起,还是借了酒精的力量。可他今天没要酒,也没有醉,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爱的人,看着他的每一次眨眼,无比清醒。

“易辙。”许唐成笑了,却有泪水在迫不及待地加入这场光怪陆离的释然。

他问了和那晚一样的问题,在易辙看来,也和那晚一样,像是七彩的台风过境,劫掠了他的呼吸、心跳,却给了他一个梦。

“你想不想?”

可今天也有不同,许唐成没有等着易辙回答,而是在问完之后,就倾身吻上了他。易辙很快捧住他的脸,回吻的同时,拇指移动,蹭干了他两颊的泪痕。

周围有几个人在朝着他们欢呼,是来自陌生人的,迟来的认同。

“我想。”许唐成说,“我想吻你,想今晚带你走,想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想什么都不管了……”

爱情多伟大,许唐成从来都不曾回避或惧怕身上的责任,他规规矩矩地当二十多年的好孩子,没反叛过,没让父母失望过,现在,却竟然有了一个再荒唐不过的念头,想不顾一切,带着他的易辙高飞远走。

许唐成还想接着说,可不切实际、不负责任的美梦淹没了他的话语。他哭着伏在易辙的耳边,没能说出一句最重要的——想一辈子都爱你。

易辙也红了眼睛,他吻着许唐成,从舞池中央吻到了角落。许唐成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进了他的卫衣里,易辙恍惚地抱着这个热情过分的人,挡着人群,拉下他的衣领,从脖子吻到锁骨、肩胛。

许唐成忽然哼了一声,继而闭着眼睛,紧紧抱住了易辙。肩上微微疼着,易辙还没放开那一点的软肉。

被弄红了一块印伏在冷白的肩头,易辙用手指蹭了蹭,将许唐成的领口重新整理好。他不知道这块印能留过久,其实本来应该咬一口,咬出血来,留个疤,让许唐成看见就能想起来。

可他不可能舍得。

整晚都是许唐成在喊,在宣泄,此刻,易辙终于说了唯一的一句话。

他紧抱着许唐成,抖着声音在他的耳边说——

“你不能忘了我。”

许唐成离开的那天,两个人都是一夜没睡。一晚上,够把好好吃饭、注意安全的叮嘱说上八百遍。

飞机的起飞时间将近十点,天蒙蒙亮,许唐成轻声问同样在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易辙:“起么?”

易辙静了片刻,翻身过来,细密绵长地吻他。

像往常一样,他们到小区旁的早点店吃早餐。易辙要付钱,摸摸兜,却又停下来,看着许唐成。见状,许唐成轻轻笑了笑,掏出皮夹,付了钱。

见易辙拎着个箱子,老板一边找钱一边问:“这是要出门啊?”

许唐成和易辙都没说话,老板得不到回答,有些奇怪地看过来,易辙才点点头,说:“嗯。”

“出去多久啊,我这过两天就上新鲜样的包子了,我闺女还给起了个倍儿棒的名字,叫素三丝儿,你们记得过来尝尝啊。”

许唐成垂头,挪了挪脚步。一旁的易辙说:“我们出远门。”

“哟,”老板没想到,讶异地看了易辙手里的小箱子一眼,“你们这可不像出远门的。”

许唐成带的东西很少,衣服都没有收拾几件,就带了点私人用品,加上电脑,都没有装满一个20寸的旅行箱。他收拾的时候易辙过来帮忙,给他拿了几件他平时喜欢穿的衣服,都被许唐成又挂回了衣柜里。

“放着吧,不带了。”

哪怕现实已成定局,他还是迷信着他们的在一起。

若是拿走太多东西,就不叫一起生活了。

易辙没说什么,一切都由了他,但等许唐成拿了电脑走过来,却发现箱子里多了一个小黑包。他愣了愣,将那个黑包拿起来,问易辙:“你不留着么?”

易辙摇摇头,蹲到他身旁,将那个黑包又放回箱子里。

“你……”他起先是看着箱子里,说完这一个字,将视线投到了许唐成的脸上,“偶尔可以看一看。”

许唐成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能忘了我。”

看来,自己那晚在酒吧的回应没有被完全信任。

他笑了笑,低头把相机拿出来,将箱子里的拉链拉好。

“我保证,我不需要影像的提醒。这儿,”许唐成指了指脑袋,又点了点心口,“还有这儿,都会记得清清楚楚。相机还是你留着,你……”

许唐成倒不怕易辙会忘了他。他没能给易辙足够的安全感,易辙却给了他太多太多。

相机留给易辙,是怕他太想他,一个人太难捱。

况且……

许唐成闪了闪眼睛,又不放心地抬头叮嘱:“你想我的时候,记得看。”

关于去机场的方式,他们两个前一晚谈起来,默契得很。他们没有打车,而是早早出发,到五道口乘了地铁。许唐成也并没有以这种方式去过机场,他提前查了线路,在人工售票窗口买了两张到三元桥的票。

易辙站在一旁,看到许唐成的手指避开了钱包里的一张十元,拿了五十元的纸币。

找回零钱,许唐成没像以前那样顺手放进钱包,而是连同刻意留下的十元钱一起,攥在手里。

“待会……”走出队伍后,他抬头,问,“待会你怎么回去?”

即便许唐成在问出口时有短暂的停顿,易辙还是觉得这问题过于突然。他使劲抿了抿唇,说:“地铁。”

许唐成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垂首去整理手里的零钱。易辙在一旁等着他,却没想到,许唐成忽然朝他伸出手,似要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他的口袋里。

这个动作一下子将回程的问题正式带入了现实,易辙一刹那心里发疼,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许唐成的手腕,阻止他。

许唐成同样沉默地回视他的眼睛,僵了几秒钟,才在人来人往中解释:“回去的时候用,你没带钱包。”

地铁站人太多了,易辙只觉得眼前不断地有人晃过,可是他睁着眼,却连一个人的相貌都看不清。

他还是没放开手,许唐成上前一步,两个人的衣服几乎贴到了一起。

“我怕我待会忘了给你。” 许唐成将手覆上易辙的,握紧了,又轻轻拍了拍。

将钱给易辙放好,又在他的兜里摸了摸,确定他带了家里的钥匙,许唐成才抽出手,牵起他继续往前。

时间临近早高峰,车厢里虽还没挤到站不住脚的程度,却也是没有一个空位。好在他们只需在十三号线上坐几站,许唐成拉着易辙往里走了走,到空调间旁站定。

十三号线有些老旧,却是北京一条少有的地上地铁。易辙脑中空空,看着外面闪过的街景发呆,许唐成用一只手扯着他羽绒服的拉链,一上一下地玩着。

“哎,”见易辙扭着个脖子,不知在看哪里,许唐成忍不住想跟他说说话,“你都不看看我吗?”

易辙怔了怔,眼睫扫打两下,转过了头。

“怕看多了,待会儿就不放你走了。”

一句话,弄得许唐成没了动作。

有人下车,空出了座位,易辙轻轻拽了拽许唐成:“有座,你去坐。”

“不用,不坐了。”许唐成很快反手拉住他,让他回到自己身边,“站这儿挺好的。”

许唐成没想到知春路的换乘这么远,他们顺着通道一直走,又七拐把拐,上下了或长或短的五六层楼梯,每次许唐成以为快要到了,楼梯下都还是长长路。更可怕的是,整个过程都没有电梯,某一层很高的楼梯下,许唐成看见一对小情侣,女生扶了四个大箱子在楼梯上等着,男生正一趟趟搬着。转头看看他们,易辙拎着他的小箱子,连能拉着走的地方都没放下来。

等终于到了最后一层楼梯,下到一半多,看到地铁的影子,许唐成才转头跟说句闲的:“这换乘跟西直门换十三号线有一拼了。”

易辙略微牵动了唇角,转头看他:“挺好的。”

挺好什么呢?

许唐成愣了愣,明白了。

换乘的路长,他们能走好久,确实挺好的。

可他又想,那一会儿怎么办。回来的时候换了方向,应该……不需要再走这么长的换乘路了吧。

下了楼梯,这一班地铁刚好在“嘀嘀”的声响中关上门,一个穿了红色上衣、背着双肩包的男生正在不住地对着地铁里面挥手。他们站过来,红衣服的男生转身离开,许唐成和他擦肩而过,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

他们两个站的位置靠近车头,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地铁以很大的加速度行驶起来时,疾速的运动使得许唐成精神恍惚,有点像那天易辙带着他冲下斜坡时的样子。

列车飞驰而去,甩出亮着红灯的车尾,许唐成的晕眩突然更加厉害。他抬手拽住易辙的胳膊,出神地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地方,像是那两盏红色的尾灯还没有走,光还在照着他们。

“怎么了?”

易辙微低着头看他,像是以往一样。而在他身后,红色上衣的男生从衣服里掏出了耳机,戴上,转身离开。

站台上来了更多的人,谈论着,等候着。

专注的目光中,许唐成忽然想到一句歌,从前只觉得写得好,如今真的体会到那般场景,才明白其中确有的惊心动魄。

“说着付出生命的誓言,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他想,没有在离别面前临阵脱逃的人可真是伟大,都抵得住爱人站在身旁时的滔滔洪流。

他们换了机场线,在T2航站楼站下车,又走了不短的距离才到达T1。这是许唐成在买机票时的刻意为之,T1最小,也最清净。

许唐成的行李小,连托运都不需要,所以他们取了登机牌,四处环望,突然不知道该去哪。来的路上不急不忙,两个人都恨不得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现在安检口就在眼前,登机的时间逐渐临近,他们再没别的路可以走,再没时间可以拖了。

许唐成看了看时间,九点钟。

“那……”他吸了口气,“差不多了,我进去吧。”

易辙没说话,点了点头,拉着箱子跟着他往前走。

等待安检的人不多,许唐成扫了一眼,基本上都不需要排队。

入口处立着一个“送行人员止步”的牌子,易辙看到,止住脚步,淡淡地看着。

相比起来,中文其实已经更加柔和些,对易辙来说,牌子上的英文更具划分的意味,像是无意中再以很官方的方式提醒他,他和许唐成,短期内已经不再能用“我们”来称呼了——“Passengers Only”。

这样一次次的认知让他几乎麻木,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难过。

许唐成也注意到了那块牌子,他扯了扯易辙的胳膊,转移他的注意力。再微微张开手臂,勉强扯高了一点唇角,小声问:“抱抱么?”

“还是想再说一遍,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平安安地回来。”许唐成抱着易辙,说。

“好。”易辙乖乖地应。

“穿暖和点。”

“好。”

“不要乱跑。”

“好。”

“好好吃饭。”

“好。”

许唐成想到什么说什么,琐碎到婆妈,但无论什么,易辙都应了下来。

T1的流量小,看上去,大部分都是出差、游玩的人。所以整个大厅里,只有他们抱在一起,在很认真地进行离别。

离别的时候,都该说些什么?

许唐成在易辙的怀抱里想着。

“易辙。”

唠叨到没有话可唠叨,许唐成静了一会儿,咬住唇,很轻地叫了易辙一声。

“嗯?”易辙应得很快,像是没经大脑。

想到着易辙刚才看到提示牌时茫然无措的神情,许唐成的嗓子一下就哑了,

要好好说,这是最后的话了。

他呼吸了几次,又平静下来,才问:“记得怎么回家吗?”

易辙伏在他的肩上,先是没说话,后来又是闷闷的一声,听不懂他在问什么似的。

“嗯?”

“待会儿……从前面左手边出去,就是我们来的路……一直顺着走,走到T2,然后在右手边下电梯,下两层,去坐地铁。先买到三元桥的机场线,25块一张票,钱刚刚放你口袋里了。然后到了三元桥,换乘10号线,坐到知春路,再换13号,到五道口。出去以后可以打车,也可以坐公交,不嫌远也可以走着回去。”他强忍着,让自己以尽量冷静的语调说完这些话,然后勒紧了手臂,轻声问抱着的人,“记住了么?”

没有“等着我”,没有“我会回来的”,没有其他任何煽情的话语,许唐成最后留给他的,只是一条回家的路。

易辙不明白许唐成为什么要说这个,回去的路而已,他记得啊。

许唐成绕过层层的隔断,过了安检,期间不住地回头,跟易辙挥手。易辙就站在原地看着,也不停地朝他挥手。直到左右挪了挪,再怎么伸长脖子都看不到人影了,易辙才转了身。

而转身的一刹,易辙明白了许唐成的离别。

像是突然卸下了全部的力气和思想,易辙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眼睛里有不断增多的酸胀感外,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往前走了两步,茫然四顾,却发现怎么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

他真的不知道了应该去哪,怎么回家。

许唐成的话回到了他的脑袋里,他木呆呆地看着地上,愣了好半天。

哦,左手边……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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