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捏捏腿

冬天的风凛寒,就算今天出着点稀薄的太阳,还是冷。

鹿黎明显是和林斯屿站到了一条阵线之上,与面前的王正峰对峙着。他和王正峰其实长得不太像,形不像,神不像,只有面部的棱角勉强能看出点相似的痕迹。

“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你。”

鹿黎的鼻尖和脸颊被冻得通红,他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哭的小孩,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站出来。

他在林斯屿的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没让他继续挡在身前。

鹿黎的眼神太干净,像是黑棕色的玻璃球,一眼就能望到底。他用平静,且没有起伏的声音平静地叙述道:“你从来就没有过一点点责任心,但如果你现在觉得后悔,或者你会感到内疚与亏欠,你就不要来打扰妈妈。”

擦肩而过的瞬间,鹿黎停顿了下,他垂着眸看地,补充道:“也不要打扰我。”

大概是他的话起了作用,王正峰这次没有再次追上来,等林斯屿在电梯门口透过玻璃回头看,远远地,凋落的大树旁,他只看到烟头的星火再次冒出光来。

鹿黎一家的事情,林斯屿只是旁观客,但所有的起因经过他都差不多知道。

王正峰骨子里是有点大男子主义,他和鹿芳的工作都忙,但照顾鹿黎这个担子主要还是落在了鹿芳身上,他只是偶尔帮个忙。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两就开始一直吵架。王正峰出轨的事情其实藏得好好的,但小三却不把自己当小三,径直地找上门。

林斯屿已经记不清那时候的情景,他只记得鹿黎躲在他的房间,缩在他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区的隔音效果其实不差,但对门撕心裂肺的争吵声传递进来,林父林母在外面拉架,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来他们两个小孩。

过年喜庆的团聚气氛被一冲而散,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盘旋不去,鹿黎的身上还穿着崭新的红棉袄,更加称得他肤色雪白。

林斯屿抿着唇,拿手挡在鹿黎耳边的时候,他听到鹿黎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他:

“哥哥,我会不会没有人要?”

他乖得让人心碎,林斯屿把他的耳朵捂得更紧,替他挡住外界所有纷扰的声音。

林斯屿低下头,笨拙地亲了亲鹿黎的额头,他那时候离变声器还有很远很远,用着非常稚嫩的童音保证道:“我一直要你的。”

电梯里的空气很安静,林斯屿轻轻地喊了声:“鹿鹿?”

鹿黎明显是在发呆,被喊了之后,才像是打了个激灵一样回过神来。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看见他。”鹿黎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的整个肩都像是塌了下来,边往电梯外走,边道,“他出轨的事情被发现之后,他就跪下来求妈妈,他说不想离婚,想让妈妈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被林斯屿牵着,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斯屿让鹿黎坐在他的床上,自己挪过来椅子坐在他的面前,听着他慢慢讲。

“妈妈那时候其实天天都在偷偷哭,但只要我一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止住自己的眼泪,但她不知道自己刚哭过的眼睛还是红的,我全都知道。可不管怎么样,妈妈离婚的意愿从来没有改变过。”

鹿黎停顿了下后,继续道:“我觉得她是对的。”

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懂,鹿黎只知道自己要乖,不能在妈妈面前哭,这样会让妈妈更加难过。但此时此刻,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鹿黎似乎能够明白更多的东西。

“在抱着我的时候,妈妈可能也动摇过。”

灯光之下,鹿黎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温顺,因为在回忆的缘故,他干净的瞳仁上仿佛蒙了层雾气。

“但我拉着她的手说,我以后都会跟妈妈在一起。”

王正峰在离婚这件事情上还像个人,他见没有挽留的余地,自知理亏地选择了净身出户。

一时冲动做错的事就需要用一辈子偿还,后来他想要来看鹿黎也一直被拦着在外,鹿黎很偶尔能见到他,也不能理他,就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

后来他就消失不见,这么多年,又一下子出现。

鹿黎说,“可能那时候我还很小,我根本不知道我说出这话的意义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再看到妈妈伤心难过。可是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后悔,也没有觉得自己有错。”

“你本来就没有错。”林斯屿肯定地说。

他忽然伸手,把鹿黎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怀抱不是很紧,但让人安心的味道萦在鹿黎的身边。

很俗的来讲,林斯屿的身上有太阳的味道。

鹿黎从没讲过这些话,不是因为他憋在心里,只是因为他觉得不用讲。他和鹿芳两个人现在生活在一起,一点也不苦,也一点没有后悔可言。

“我妈妈说她觉得对不起我……她说她没有很多时间陪我。”

现在,鹿黎把所有的事情讲给他最信赖的林斯屿听:“可是我没有这么觉得,她是很忙,但是每次我生日又或者是家长会的时候,她再忙都会挤出时间来陪我。”

“我知道妈妈是很爱我的。”所以鹿黎一点也不羡慕林斯屿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因为他的身边也有很多人爱他,妈妈爱他,林阿姨和林叔叔也爱他,林斯屿也爱他。

“嗯。”

林斯屿应了声,个子高的人大部分手掌也会大一点,林斯屿的手指长,轻轻地搭在鹿黎的后脑上蹭了蹭。

他一直知道。

鹿黎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用自己小鹿般的眼睛,不带任何斑驳地去看这个世界,他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比所有的旁观者都要看得透彻和清楚。

他只是安静,也只是不吵。

“鹿鹿。”

林斯屿说:“不要理他了,要不我去跟他说,让他不要来烦你?”

他刚才对王正峰的敌意很明显,现在却仿佛全部化为绕指柔。林斯屿想,鹿鹿不会跟别人走,别人也不能从他的身边把鹿鹿抢走。

事情后来是怎么处理的,鹿黎不知道,他只是把事情告诉了鹿芳,然后鹿芳平静地给王正峰打了一个电话,她把王正峰单独约出来聊了一下午。

再后来,鹿黎再也没有看到过王正峰出现在他的面前,本来就没有多少波澜的生活再次归于平静,就好像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过。

寒假过后他们就再次回到学校,和上学期相比有个明显的区别。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学校教学楼门口悬挂出来的计时表,是专门拿给高三看的倒计时。

这个计时表一直很有诟病,有人觉得太给学生压力,但又有人觉得有压力是好事。反正不管同意与否,这个计时表就这样铁钉钉地留在上面。

在第一天看到的时候,鹿黎还对着身边的林斯屿感慨了一句:“明年就是你了。”

林斯屿当时站定脚步看了许久,最后说了一句“还有好久”。

时间却总是一溜烟而过,转眼就开始入春,脱掉身上的冬季校服之后,鹿黎都感觉浑身一轻。从他们小区到学校,路途中间会路过片湖,鹿黎每次坐在靠窗的位置回头就看到旁边种着的一排柳树,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抽芽。

鹿黎还在青春期,更何况他是从初三才开始长个,到现在还有余劲。鹿芳一到春天,就天天给他买笋吃,像是盼望着鹿黎再长高一点。鹿黎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现在就跟外面抽条的枝一样,还在长个。

可能是因为长得急,每次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容易抽筋,骨骼偶尔也会有轻微的痛意。

昨天晚上鹿黎睡得正熟,又被小腿忽如其来的抽筋疼醒,昨晚好像格外疼,他蜷缩着腿不仅出了一身冷汗,眼角也跟着掉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但当时实在是太困,等疼痛缓和之后,他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真正意义上醒来的时候,鹿黎昨晚抽筋的右小腿肚还是有些酸痛。今天是周末,等林斯屿来他家找他的时候,鹿黎正坐在床上,他把裤子撩到膝盖上,捏着自己的小腿。

“怎么了?”林斯屿把给他带的水果放在桌上,坐到他的旁边问道,“腿疼吗?”

鹿黎点了下脑袋:“昨晚抽筋了,有些疼。”

“抽筋了?”

林斯屿皱着眉,非常自然地伸手,在鹿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取而代之地捏住了他的小腿,察觉到鹿黎本能想要缩回去腿,林斯屿的手指微微收紧,把他的小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鹿黎的腿白且光洁,虽然因为不爱运动,没有什么紧实的肌肉,但是非常地匀称,不像是男孩子的腿,反而像是一些漂亮小女生的腿,架在林斯屿黑色的运动裤上时,非常地有视觉上的冲击感。

小腿肚被指尖按着,林斯屿怕他疼,揉捏的力道恰到好处,但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小腿肚蔓延而来。他和林斯屿长大之后,就没有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鹿黎的脊椎骨都瞬间麻了个透,他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像是要炸起来。

鹿黎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这个感觉太过奇怪,他止不住地想要把腿藏起来,但林斯屿火热的手心却牢牢地固着他的小腿。

“等、等下。”

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林斯屿,现在就算抗拒地推着他的肩膀,手上的力气也一点也不大。

不像拒绝,反倒是像欲拒还迎。

鹿黎像是喝了满满一杯的桃子酒,脸颊和脖子连成一片的红。

他被林斯屿注视着,手心都出了不少汗。林斯屿捏在他小腿肚上的手还在,到现在鹿黎都没有被推开。

鹿黎的脚趾不自然地蜷缩了几下,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看向林斯屿的目光像是求助。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越到后面越小:

“这、这有点奇怪,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多捏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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