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昭昭一早就被蕙嬷嬷从温暖的被窝中抱了起来。

“小阿哥昨日才剃了发,可不能吹风受凉,去取一顶虎头帽来,要质地轻一些、软一些的,小孩子娇嫩,要是不舒服怕是会哭闹。”

“嬷嬷说的是,今日小阿哥可是要进宫的,若是哭闹不止,怕惹得宫中的贵人不喜。”

“正是这个理儿。”

蕙嬷嬷与乳母事事都考量着,好一会儿才给昭昭收拾妥当。

乌拉那拉氏也穿戴好了,身上是亲王福晋规制的吉服,整个人更显得端庄高贵。

等她笑容慈爱地抱着昭昭。

昭昭兴奋地叫嚷着:“呀!”好看!

他忍不住去抓额娘旗头上垂下来的流苏,这流苏柔软顺滑,手感出奇的好,他不敢使劲拽,担心把额娘的装扮破坏了,只是小心翼翼地挥舞着小手,任由那流苏扫过,享受那一瞬间的触感。

“咳,来,阿玛抱着吧,别累着你额娘了。”

乌拉那拉氏有些惊讶地看着雍亲王。

“王爷怎么亲自到后院来了?”

从前入宫,都是在王府门口汇合的。

“昭昭这个小胖墩如今这么重,你身子又轻,就两步路也不要紧,可收拾妥当了?”

话虽这么说,可从前怎么不见你走这两步路,乌拉那拉氏心中腹诽。

“都好了,咱们走吧。”

蕙嬷嬷瞧了瞧天色,对婢女道:“这天儿怕是要下雨,再带两把雨伞。”

昭昭终于离开了院子,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咯~”

一家三口上了马车,马车一晃一晃的,实在是催眠的很,昭昭流着口水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等他听见有人说话,这才再度醒来。

“参见王爷!”皇宫门口的守卫手持兵刃,身穿盔甲,抱拳行礼。

“今日本王带着福晋和小阿哥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昨儿个儿已经报备过了。”

“放行!”

大门缓缓推开,恢弘巍峨的皇宫显露在眼前。

一家三口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入了宫门就不能坐马车了,必须得步行前往。

里头一个一看就品级不低的嬷嬷正等候在一旁。

“给四爷、福晋请安!给小阿哥请安。”

行礼的动作标准的分毫不差。

“庆姑姑怎么亲自出来了?”乌拉那拉氏笑着打了个招呼。

被称作庆姑姑的老嬷嬷笑容恰到好处。

“回福晋的话,娘娘惦记着您跟小阿哥,特意让奴婢过来迎接。”

宫里规矩森严,身为四妃之一的德妃如今掌管着宫务,有她身边的姑姑陪着,能省不少事。

“还是额娘想的周到。”

“可别让娘娘等急了,王爷与福晋快随奴婢走吧。”

一行人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路途漫长,行至一半,雍亲王主动对妻子说:“让本王抱着吧。”

这原是提前说好的,乌拉那拉氏倒是没有露出诧异之色,只是笑着将昭昭递了过去。

“咯咯~”昭昭朝着阿玛笑了笑。

前头的庆姑姑瞧见了这一其乐融融的画面,嘴角的笑容一闪而过。

永和宫

德妃乌雅氏又问了一遍:“怎么还没到?”

她身边的得力婢女笑着回答道:“庆姑姑去接了,应当很快就到咱们宫里,娘娘别着急。”

“本宫是担心本宫的小嫡孙!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淋着可怎么好?”

“是是是,奴婢这就让小太监去看看到哪儿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家三口刚跨进永和宫的大门。

“给额娘请安!”夫妻俩恭敬地跪地行礼。

德妃赶紧从榻上起身,口中一边道:“起来吧,快让本宫抱抱!”

乌拉那拉氏心想,这可是她在永和宫里被叫起叫的最快的一次了。

从儿子手里接过软软的襁褓,德妃喜笑颜开,连眼角的鱼尾纹露出来了都不管不顾,往日她可是最注意这个的。

“咿呀~”昭昭感觉到老人家对自己的善意,再加上额娘已经一连好几日在自己耳边念叨,要来见自己的亲玛嬷,所以他非常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哟!玛嬷的小乖孙!这么小就会叫人了!真是聪明!”

民间有句话叫: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德妃这儿,小儿子十四比大儿子老四要受宠些,但老四一直没有嫡子,如今好不容易生下来了,又不怕生,还亲近自己,自然是比他阿玛老四让她喜欢。

昭昭一听玛嬷这是在夸自己,立即笑弯了眼睛。

庆嬷嬷惊讶地看着说:“小阿哥这双眼睛笑起来跟娘娘年轻的时候像极了!”

德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本宫方才就觉得眼熟,你一说还真是。”

完全被忽略的夫妻俩尴尬地站着。

德妃是越看昭昭越觉得喜欢,刚想问问小孙孙的名字,就瞧见儿子跟儿媳还干巴巴地站着。

“坐吧,都站着干什么?”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说什么。

“云苓,可给小阿哥起名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回答道:“私下起了个小名,叫昭昭,代表光明的意思。”

德妃当下就明白过来了。

对于大儿媳来说,昭昭可不就是一束光么?

“昭昭,这个名字的寓意倒是极好的。”

德妃继续逗弄着小孙子。

“是不是啊?昭昭,见到玛嬷开不开心?”

“咯咯~”开心!

德妃与她身边的人就震惊了。

“小阿哥真是天资聪颖!这么小就能听懂娘娘说话了!可见与娘娘十分投缘!”

德妃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笑是藏也藏不住。

“将本宫给小阿哥准备的项圈儿拿出来。”

这原本是给孩子的洗三礼,但皇上那边赏了佟佳氏的长命锁,她就没有让人立即送出去,免得有心人觉得她是在跟一个死人较真。

如今一想,佟佳氏抢了自己的儿子还不够,难不成连孙子都要跟自己抢吗?这孩子跟自己长得像,任谁也说不出这孩子跟佟佳氏有什么关系!她有什么好退让的!

“昭昭的性格好,长得也好,不像老四小的时候,刚生下来那会儿,又黑又丑,哭的声音还特别大,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德妃讲起自己出生时的事情,雍亲王胤禛有些愧疚,额娘终究是自己的生母,当初也是因为位分不够,不得已才把自己给孝懿皇后抚养。

“额娘辛苦了。”

德妃还真没想到冷冰冰的大儿子能说出这样感性的话来。

“你长大了,总算有了个做父亲的样子,方才瞧你抱昭昭的姿势还算娴熟,这就对了,孩子还小,需要阿玛的疼爱,可不要让他跟弘时一样,见了你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

“额娘教训的是,儿子都记住了。”

庆姑姑担心娘娘一味说教,会让气氛变得尴尬,于是主动将路上所见说了出来。

“娘娘你就放心吧,方才奴婢去接小阿哥,咱们四爷心疼福晋,还知道主动去抱小阿哥呢!”

德妃不喜欢李氏那样舞文弄墨,无病呻吟的样子,同样也不喜欢后来进门那个娇气柔弱的年氏,偏偏大儿子就爱的不行,还宠上了天。

“知道疼人就好,云苓与你少时结为夫妻,如今又拼了命给你生了个嫡子,你要敬重她!不要纵容那些妾室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乌拉那拉氏低头喝茶,静默不语。

“儿臣心里都明白。”

昭昭一直没听见额娘的声音,还以为她不在了,有些着急。

“嗷呜呜~”要额娘!

德妃赶紧低下头,无比温柔地问:“玛嬷的小昭昭,怎么了?”

“嘤嘤~”

小孩子眼眶浅,眼泪说来就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漂浮着两团泪花,看着好不可怜。

“你也觉得你阿玛做的不好是不是?是不是心疼你额娘了?”

乌拉那拉氏无奈的出声。

“没有的事,王爷一直对妾身很好。”

昭昭听见额娘的声音之后,如同雨过天晴,又笑开了。

“咯咯~”

德妃被他多变的表情逗乐了。

“当真是个小机灵,好像真的能听懂咱们说话似的。”

“额娘您不知道,昭昭可是个小话痨,平日里妾身与身边伺候的其他人交代几句,他硬是要跟着凑热闹,若是不理他,他就冒着眼泪可怜兮兮的,仿佛旁人欺负了他似的。”

一听大儿媳这么说,德妃直笑。

“真是有趣,你今后没事的时候,常带着昭昭进宫来陪陪本宫,本宫如今可是看他喜欢得紧呢。”

“是,额娘不嫌弃我们母子吵闹就好。”

“高兴还来不及呢,这虎头帽我瞧着像是你的手艺,当真是精巧,可惜额娘的眼睛不行了,昭昭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本宫想给他在这永和宫里准备一些玩具。”

乌拉那拉氏捂嘴轻笑,与丈夫默契地对视着。

“妾身都不好意思说,还是让王爷这个做阿玛的告诉额娘吧。”

德妃是愈发好奇了。

雍亲王轻咳了一声,无奈地说:“这小子喜欢金银、宝石玉器、翡翠琉璃这些好看的物件儿!”

德妃笑弯了眼睛。

“本宫的小孙孙竟是个小财迷不成?不过宫里最不缺这些了。”

扭头对身边伺候的人吩咐道:“都记下来了,回头去本宫的库房里挑一些好的拿出来,让本宫的小乖孙自己拿着玩儿。”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本宫的床头放着一颗皇上赏的夜明珠,去取过来。”

那是她封妃时,皇上私下送来的,世间罕有。

宫女隔着丝绸将夜明珠取了过来。

德妃接过,放在手心,挪到昭昭面前。

昭昭咧开了小嘴,笑的咔咔的,手舞足蹈,小脸上满是欢喜与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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