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磕你

“什么, 你俩一起去哈尔滨?”陶文昌给何安买了一口袋节能灯泡来, “这是好事儿啊!你丫终于想通了!”

外头有人在偷着放二踢脚,今天是除夕。

张钊正在拾掇何安的箱子, 灰尘噗噗噗往上滚。“还没告诉别人呢, 你瞎嚷嚷什么啊。”

“我高兴啊!”陶文昌一个健步冲过来, “何安也是,这都多少年的训练服了, 还留着呢。诶, 你俩去哪个啊,是不是体特圈传闻练死过人的那个?”

“练死人了我还能带着何安去?昌哥你丫正常一点行吗, 我害怕。”张钊拿何安的运动背心抡他, “就那个保国二冲市三的训练营。”

“靠, 那他妈听说比练死人的还苦呢,你自己找罪受别带着兄弟啊。”陶文昌嘴上嫌弃何安的家当,手底下还是很小心。别人家好歹能用上个衣柜,何安家的面积有限, 他没有柜子, 一直用着这个大木箱。

“我不带着他,他真能扫一寒假的大街!”张钊刚说完, 小院里有人点了鞭炮。也许是点火位置距离何安家门口太近,有些火药没烧完的炮哨子打到了玻璃上, 像有人拿弹球砸玻璃。

只因为何安家门口的雪叫兄弟们扫得太干净了, 其他地方的雪快要堆过半米。

俩人每年除夕都来这里,何安爸妈春节加班, 儿子赶在放炮之前会送一趟饺子。同为兄弟,不忍心别家灯火辉煌,他一个人自己吃年夜饭。

“食宿费要不咱俩平摊吧?”陶文昌等鞭炮响完了说。

“你?你还有钱平摊啊?”张钊勉强收拾出几身还能穿的,何安冬训的装备也得添置,“交个女朋友变提款机了,春节不是跟你要了个什么包,现在你比我穷吧。”

陶文昌没说话,从外头打了一盆凉水,先拿抹布擦地。何安家的地板还是洋灰地呢,多少年见不到了。

“钊哥,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你……你是不是出毛病了?”陶文昌问,侧影叫台灯打到了墙上,人长得帅,影子也帅,像演电影的。

“你他妈才出毛病了。”张钊有种不祥预感,昌子要问那个问题了。

“就是……和薛业一样的毛病。”果真陶文昌是问这个,手里一顿,专门等他回答,“你明白跟兄弟说,是不是为了苏晓原?”

“唉,不是。”张钊还想瞒着,可他没看见自己的样儿,听了苏晓原的名字,眼睛里什么悸动都藏不住。

陶文昌腾地站了起来。“你丫疯了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干嘛呢?”

张钊不说话,他没觉得自己干嘛啊,不就是……不就是喜欢了一个男生嘛。

“你他妈这叫……”陶文昌一向看不起薛业,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兄弟也变卦,“你他妈这叫同性恋你懂吗?钊哥你醒醒,别叫我看不起你行吗?”

“同性恋怎么就让人看不起了?”张钊反问,完全忘了当初自己和昌子是怎样一起挤兑薛业。

“你丫别忘了,他是男的,你也是个男的!”陶文昌没别的想法,他不讨厌苏晓原,挺喜欢这男生的。可他的喜欢和张钊的喜欢不一样,一直不说就是希望张钊能自己想明白。

这条路,不行。

“我喜欢他和我是个男的有关系吗!”张钊从没和陶文昌吼过。他吼过何安,在他每一次说钊哥我不想练了的时候,可昌子从没和自己红过脸,俩人交情过命。

虽然高中生没遇上过什么过命的灾,可要真遇上了,他能为昌子何安拼了。

陶文昌对着台灯,眼神熠熠。“钊哥,我劝你……”

“男的和男的,就他妈不行了是吧!”张钊是狗脾气,自暴自弃地踹飞脸盆,洒了一面墙的水。苏晓原也这么说,陶文昌也这么说,可他认死理,怎么就他妈不行了,就叫兄弟看不起了?

陶文昌看他这样,知道再说俩人就要动手了。“钊哥我劝你一句,你别走歪了好不好?我不知道你俩是谁先招的谁,可这事儿,不对。你懂吗?你得找个女生,这你才算正常。”

“我没不正常!”

“你丫就是不正常!”陶文昌过去捡洗脸盆,蹲着半天没动,“我不是说苏晓原这人不好,1班敢有人欺负他我照样抡飞了丫的。可你想想薛业,祝杰看得起他吗?摆明了从来就没看得起过!田径队里有人看得起他吗?哪个不在背后骂丫是舔狗。你自己想想……再说你真和他好了,你俩现在才多大?将来上了大学保不准就喜欢哪个女生了,你叫人家怎么想……你曾经和一个男的好过?”

张钊不想听这个,呼呼地对着他:“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我就问你,我同性恋,苏晓原不跟我好,你看得起兄弟吗?”

陶文昌站起来往外走,背影特酷,心里特不好受。“我怎么看薛业就怎么看这事,你赶紧往回撤吧钊哥。”

兄弟走了,张钊狠狠地踹了一脚何安的大木箱。是,别说昌子了,要一年前自己知道身边有个哥们儿搞同性恋他也得缓缓。体特圈最看不起这类人,光一个薛业还不够啊。

何安送完饺子骑车进院,只看到张钊一个人在擦地。“钊哥,怎么就你一个了?”

“昌子让我气跑了。”张钊把两只手泡在冷水里,冻得刺疼。

“啊?怎么了你俩?”何安披着破羽绒服,“都是兄弟,有什么说不开的啊,我帮你给他打电话……”

“他看不起我,因为我搞同性恋。”张钊拧了一把抹布,抹擦着手,破罐子摔碎连渣都不要了。

“……同、同性恋?”何安像个站马步的,往后蹲了一下,直接坐进了沙发。

“对,我同性恋,我就喜欢男的,能怎么着!”张钊朝他看过来,却不敢走过来,“你要看不起我就直说,我他妈的……也不知道怎么办。”

何安学习不好,除了在训练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专注力很难集中。只有训练能叫他心神合一。可他现在也有那种感觉了,就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奔着一个目标去。

“钊哥……”他神经太大条了,根本没来得及考虑看不看得起,“你……跟谁同性恋了啊,别再是社会上认识的什么坏人,把你给坑了!”

张钊一听,干,这脑子是真不够用,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呢。

同一时间,苏晓原家倒是热闹。

“来,小运帮妈把这个放桌子上去。”大儿子好久没回北京过春节,陈琴特意和姐夫学了鸭血粉丝,“还有这个,你最爱吃的拔丝白薯。”

“谢谢妈!”苏运往外端菜,忙得前后跑,“呦呦,烫死了……哥你倒是清闲啊,往桌前一坐就等着吃,腿脚不方便就是好啊。”

“小运,怎么和哥哥说话呢!”陈琴听见了赶快从厨房出来,“妈让他歇着的,往后这话不准在家里说啊!”

“知道了知道了,大年三十我这不是说秃噜嘴嘛。”苏运从不在意这些个词,“哥,我嘴瓢了啊,别在意。不过大姨和大姨夫是不是把你养得太娇气了,你在南京他们也不说?”

苏晓原只负责摆碗筷,淡淡一笑。“不怎么说……小运这是你的碗,给。”

“妈给咱俩换碗了?”苏运赶快拿过来看,“妈不是说家里没新碗的时候旧碗不能扔吗,说过年不吉利容易丢饭碗。”

苏晓原听愣了,他在南京长大,不知道北京还有这个说法,像犯了大错。“昨天晚上我想帮妈洗碗来着,给摔了。”

“嚯,大春节的摔碗,你可够行的。”苏运看他就知道从小什么家务都没做过,“大姨他们给你打电话了吧,没催着你赶快回去?”

“你又瞎说什么呢?”陈琴在里头也忙不安生,“大过年摔碗叫岁岁平安,再说咱家也该添置些了。来,坐下吃饭,你俩还想吃什么妈明天再给做。”

“别,妈你想吃什么,我明儿给你做。”苏运从小陪妈妈姥姥守岁,知道她爱吃什么,先给夹了一块咕咾肉。

有妈坐镇,苏运说话客气了许多,俩人先跟妈妈汇报了寒假进度,正说着明年的志愿,地方台新闻插播了一个小国家正在进行彩虹游行。

“什么破玩意儿,我换台了啊。”苏运拿起遥控板。他喜欢篮球,正好播到一台篮球联赛转播,陈琴却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他只好悻悻地换台。

陈琴是怕篮球比赛刺激大儿子,这是家里不成文的规定,不许看运动节目,不许聊这类话题。孩子是自己没照顾好才扎坏腿的,陈琴日日夜夜饱受折磨,总想起原原小时候哭着要抱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打嗝,说妈妈我脚脚疼。

“刚才那台讲的什么啊,妈不懂,给妈讲讲。”手心手背都是心头肉,没让孩子看篮球,陈琴赶紧给苏运夹大饺子。

“没什么,就是一个小破国家搞同性恋游行呢。”苏运也习惯了,可语气不是很好,像拿这个事情撒气,“妈你受得了吗,同性恋啊,还有脸游行。”

苏晓原刚才还笑着,酒窝瞬间固定在脸上。

“同性恋啊……这个妈还真不了解。”陈琴琢磨不到这个词和彩虹能扯什么关系,“唉,那都是别人家的事,咱们不过问,也别说三道四。”

“什么啊,那是你俩儿子不是,妈你才不过问。”苏运用胳膊肘撞了下苏晓原,“是吧哥,你说咱俩要是,妈能不管?家长都这么说,理解理解,可轮到自己家孩子身上就没戏。”

苏晓原像坐了仙人掌,难受得要命,正巧手机一震救了他。“妈我进屋接个电话,是班主任的……可能是问我转班的事。”

“嗯,去接吧,替妈谢谢韩老师啊。”陈琴说道,早把刚才的话题忘了。同性恋,好像离她太过遥远。

苏晓原遛回屋,偷摸地按了通话。“喂,你刚才怎么不回我微信啊?”

“我骑车呢啊,你不是说骑车不许看手机嘛。”张钊扶着小绿,抬头往上看,“吃饭没有?”

“正吃着呢。”苏晓原回头看门,怕弟弟一不留神闯进来,“你……你吃了没有啊,不是说今晚上和昌子在何安家……”

“你先听我说,我明天……我明天收拾行李,要走了。”张钊拼命地看那扇窗户,“跟何安一起,去哈尔滨,冬训。”

什么?冬训?苏晓原叫这两字吓着了,反应过来之后是欣喜若狂。“真的?真的啊!你又练了?”

“嗯,我张钊,说到做到……不是嘴上随便说说。你钊哥说死磕你就是死磕你,而且得赶在你上大学之前。你放心,我是看着像个流氓,偶尔确实是个流氓,可我不耍无赖……咱俩,的确不一样,这是事实。你上你的全国重点,我可以走我的体育。不想让你觉得……我只会瞎逼逼。苏晓原,我现在正式跟你说啊,我想拿成绩磕你,国二你看不上,就市级。市级你再看不上,我再往上拼。一共走14天,开学那天我正好回来。这俩礼拜……你上课我不能接送,走路记着看脚下,别老低头发微信……也不知道给谁发呢。”

“啊?你怎么走那么多天啊?”苏晓原听到这个14,才发觉自己多么舍不得他,在屋里一瘸一歪地转圈子。

“就俩礼拜,特快,你一眨眼我就回来了。还有……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张钊吸了一口冷空气,干,真他妈冷。

苏晓原走到日历前头,往后数到张钊回来的那天,在日期上画了个大大的圆圈。“什么事啊?你要是去训练,不会伤着腿吧?”

张钊的腿可不能受伤,那是将来大学生运动员的腿。

“明天晚上……你去北京站送我吗?”为了说这句话,张钊特意喝了一口何安他爸的牛栏山二锅头,酒驾着骑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小绿:荧光绿死飞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骑车也不要喝二锅头。

祝杰:我仿佛听到有人提到了我,我可是个直男。

昌哥正在成长中,到《不喜欢我,没关系啊》文中是小业的哥们儿。下章神秘人物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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