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舍得

苏晓原找反了方向, 却认出了张钊的嗓音。声音洪亮吐字清晰, 在熙熙攘攘的广场上格外好认。

张钊看他脚底下是瓷砖地,先喊了一声别动, 然后滑着步冲到了眼前。

“你跑这么快干嘛, 摔了怎么办!”苏晓原知道他能跑, 又怕他太能跑,上来就是一顿埋怨, “都要去冬训了再摔坏了, 我看你怎么拿成绩!”

“我这不是没摔嘛……”摔是没摔,张钊直接撞到了石柱子, 还撞得心花怒放, “下这么大雪, 你怎么出来了?”

苏晓原直接给了一拳,拳头不大可力道不小。“那你给我留什么紧急联系人,留什么早餐卷,留什么期末试卷!”

“我这不是正在死磕你呢嘛……”张钊忙了好几天, 几乎把朝阳区能用上的兄弟人脉都求遍了, 挨个去找人要的期末试卷。

回家自己剪小纸条,贴在答题的地方, 这样复印出来就是一份没做过的卷子了。他是流氓可他不想当无赖,自己成绩已经不行了, 不能再影响另外一个。

“留联系人电话是怕我不在你有事儿找不到人帮忙, 我哥电话你记好了,找他就行。我知道你弟在家挤兑你, 怕你不吃早点就往外跑……”张钊絮絮叨叨的劲儿一上来,真是个北京大男孩儿属性,话痨似的,“学校旁边的京客隆有早餐车,你记得拿上再去学校,早餐卷我都买好了,不用浪费。还有,一中有体育生寒假训练,昌子肯定在,有人欺负你就找他。医务室也开着,我和葛叔儿打好招呼了,中午你去用微波炉吧,两分钟就够了啊,时间长了容易烫,不好拿。”

苏晓原没说话,刚才自己的一通乱跑想起来怪可笑的,也怪后怕的。要让他看见自己一走一瘸就完蛋了。

张钊只盯着他看,眼睛里闪亮亮的,映着一广场的白雪。“我没想到你真来,其实等着你……也是跟自己较劲。行了,下这么大雪你快回吧,头发都半湿了。”

苏晓原的心弦在颤,原来人真的是有心弦,哪怕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要绷紧了别松,可在喜欢的男生面前只会乱颤。

“雪大,你不会替我挡一下啊。”苏晓原把书包背在胸前,像个袋鼠宝宝。

张钊没听明白。“啊?挡什么啊?”然后他马上就明白了,这是苏晓原还不想走的意思。

“早说啊,钊哥给你挡着。”张钊平时脑筋里都是鬼点子,可头一回谈恋爱不仅沙雕,而且傻憨,直接脱掉了羽绒服当伞,支棱着胳膊挡在俩人脑袋上,“你……你……”

想了几秒,张钊也没问出什么来。“那、那你遛凯撒了吗?”

苏晓原躲在张钊的羽绒服底下,只能看到周围人来来回回的鞋,俩人像躲在一颗蘑菇底下避雨的猫头鹰,只能你看我、我看你。“遛完了,扑了一个人,把人家一大盒的炸鸡给吃了……狗都随主人,它跑得太快了,怪我没拉住。也是怪我没喂它吃东西就下楼,它肯定是饿了。”

“干,你踹它啊!”张钊怕凯撒给苏晓原惹事,“不听话就踹,但别踹腰啊,吓唬吓唬就行。”

苏晓原不接话,俩人又陷入沉默。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白雪花和赶火车的乘客,就他俩,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在石柱子背后说悄悄话。

“你……去14天,能用手机吗?”苏晓原开始翻书包,出来太急,手套围巾什么都没带。

张钊感受到周身如潮的躁动,热血沸腾。“平时不能用,早晚回宿舍就能用了。但你放心,白天我都在训练,和何安一起呢,指定不看别的小姑娘小伙子……等我回宿舍了,你要是没睡,我能给你打电话不?”

在东北训过好几回,还没回哈尔滨,张钊的东北口音已经回来了。

苏晓原掏出一大包红双喜的大虾酥,真是好大一包,剥了一块。“能,那你早上起床的时候,我能给你打电话不?”

“能啊,但我接不了太久。”张钊一口叼住红双喜,看着两旁的雪花刷刷往下砸,“你觉不觉得咱俩像文青儿似的,我要下乡支教了然后你特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了!”苏晓原把一整包的糖往他怀里塞,“一共3斤半,你和何安一起吃,不是只给你的。”

“嗯,我就当你是只给我买的。”张钊往前贴了贴,渴望地问,“怎么改主意又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才不是舍不得你。”苏晓原跑得狼狈,两只球鞋的鞋面全湿了,袜子估计也湿了。要是现在查广场监控,肯定能看到二十分钟前有个小瘸子满地瞎转悠。

可刘香的话反反复复回响,被笑话了又不是自己的错,那是别人不对啊。

再往深了想,刘香那样的人都能够勇敢热烈地拥有新生活,有人爱,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两个人一起抚养孩子,自己……已经比他好太多了。

可他仍旧不敢叫张钊知道自己是个瘸子。这道坎儿,一时半会儿过不去的,得慢慢来。

张钊把他的话自动反着听。“行吧,知道你舍不得,我得赶紧走,不然该开车了。你也别往里送,春节返乡大军还在,人多,再把你给挤坏了……每天记着给我打电话啊!”

“等等,还有这个。”苏晓原红着脸把人拉住,变成送对象下乡的大姑娘,“知道你爱吃零食,这个是花生米,这个红牛你……你俩留着路上喝。”

“是给我俩的,还是给我?”张钊不接。

苏晓原还很矜持:“给……你俩。”

张钊继续支着羽绒服挡雪,把脸一扭:“那我不要。”

“你!”苏晓原气得直蹬腿,“给你!给你!你再不接我不给了!”

“早说不就得了。”张钊大包大揽地拿过来,“宝贝儿,你看咱俩都不舍得成这样了,我能亲你嘴一下吗?”

苏晓原差点忘了这人有多流氓,直接踹他一脚。“不行,你快走吧,赶不上和谐号就白交钱了!”

张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性。“那我能搂你一把吗?不搂我指定训不好。”

“不行,我……”

“那我拉你手一下总行了吧?”张钊觊觎这只小白手好久了,趁人不备赶快握住,连摸带搓一顿捏才松开,“行了,我走了啊。”

苏晓原抻了几下没抻回来,俩人像火车站打架的小情侣。“你无赖,叫人看见怎么办?你一个男孩子拉我干嘛……快走吧!别叫何安等。”

“不想走了,现在只想退票。”还是没忍住,张钊直接搂了他,“钊哥一走没人陪你了,你该孤单了。”

“我不孤单啊。”苏晓原在他怀里哆嗦,不是冷,是怕的,大庭广众之下和男生抱在一起的那种怕,“我现在上课的时候就想往你家跑……”

“是不是特想我!”张钊的热血沸腾到了脑子里,只抱了一下,已经想到了许多火烧火燎的事。空间太小,呼吸好像都是交换过的。

苏晓原抬眼正好是张钊的喉结:“我想凯撒啊,它自己在家也不知道干嘛呢,多可怜啊。你放心,你走14天我肯定照顾好它。”

啊?凯撒?凯什么撒?什么凯撒?张钊冷静下来,口干舌燥地想,哦对,自己还有只狗呢。不过这只狗会不会太喧宾夺主了啊,回家得进行一次再教育。

何安在不远处站着,没人给挡雪也不敢往这边看,只留下一个白色的孤单背影。

到了火车上刚坐稳,何安实在憋不住了。“钊哥,你怎么知道苏晓原会来啊?”

“我他妈猜的啊,我哪儿知道。”张钊一直傻笑,过安检的时候还被单独拎出去一次。

“你别傻笑了,我怕你吓着小朋友。”何安从前看陶文昌对着手机傻笑,这倒好,又疯了一个,“钊哥,你跟我说说,谈恋爱什么感觉?”

张钊继续傻笑:“别瞎说啊,我还没谈恋爱呢,我刚拉小手,他还没答应我。”

何安一脸不信,俩人腻腻乎乎说半天话只拉小手?他又问:“那……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你,这感觉是什么样啊?”

张钊不笑了,绷着一张不能再认真的脸说:“倍儿来劲,把命给他都行,而且……诶呦我艹,我得赶紧给我哥打个电话,他还不知道我去训练呢!”

何安默默地转过头去,有种张钊回来又会挨打的预感。

张扬正在宿舍躺着,难得今年不清宿,挂了电话气到怒发冲冠。杨光正在痛苦地背单词,一看三哥这样子,谁又惹他了?

“三哥,你怎么又生气了啊。”杨光赶紧把下巴放过来,盯着气炸的老三,“你要不要吃冰冰,我给你下楼买哈根达斯吧。上午我寄了那么多快递,又赚了点钱。”

“我他妈整个人都冰冰了。”张扬在他脑门上一戳,食指指甲上是刚才偷着涂的红指甲油,“我弟那二逼,张钊,去哈尔滨冬训去了!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一下,说走就走了,家里一扔……”

“他冬训这不是好事嘛。”杨光偷看那片红指甲,“三哥……明天的同学聚会你是不是不想去啊?”

张扬跳下床去找指甲油,老大老二回老家了,也就只有这时候他敢放飞自我。“还行吧,其实我跟他们……好久都没联系过。对了,明天要是他们瞎说八道你可别当真啊。”

杨光接触社会少,凡事都由哥哥强行操办,可他不傻。自从那几个同学打过电话,三哥就再没高兴过。

“要不咱们别去了!”他盯着老三擦指甲,指甲油是自己送的,艳丽的正红色。

张扬正在涂尾指,指甲剪的短,干干净净,涂上也不难看。“你瞎担心什么啊,就是个饭局……到时候你多吃啊,有人请客你帮我吃回来。”

“那行,我早午饭都不吃了,就等晚上这顿。”杨光拿起手机,“三哥我出去打个电话啊,马上回来。”

“你去呗,打个电话还给我备案,等我批准啊?”张扬很无奈,这倒霉孩子黏自己黏得厉害。

杨光遛出了宿舍,边走边找通讯录,找到一个叫纪雨石的人。电话通了,听筒飞出一个嚣张的男声,说话像笑一样好听。

“喂,小光想我了嘛!小爷回来啦!不是我说,你哥忒没用了,昨天睡一天现在还倒时差呢。晚上咱吃饭去?”

“嫂子你小声点,别吵我哥,他累,坐飞机从来不睡觉。”杨光的哥嫂昨天才落地,终于有家里人了,“那个那个,我能不能拜托一件事啊,先别跟我哥说……是我的……私事。”

纪雨石裸睡,看了一眼穿全套睡衣的杨兴,皮肤白白的,睡着了都是大帅逼,不行,不好,不可以,再看容易流口水。“你说,是不是手里缺钱了?哥有啊,不缺你的。”

“不是,明天我……”杨光的声音越来越低。

次日,张钊和何安不到天亮就醒了,虽然不是第一回 来哈尔滨,可这回比任何一次都兴奋。火车昨晚9点21分从北京出发,经历了10个小时之后,于早7点30分准时停在了哈尔滨站。

出了车站,张钊看着久违的哈尔滨火车站标志性的大钟,跟何安一起冷得打了个大寒颤。

干,东方小巴黎,我他妈又杀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杨兴、纪雨石是《你叫什么?我叫外卖》的主cp,杨兴是杨光的哥哥(给一头雾水的朋友们解释一把)

张狗:怎么有种还没谈恋爱呢就要失宠的感觉……

凯撒:毕竟两脚兽是拒绝不了汪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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