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朕乱了!!

冬末的最后一场雪悄无声息地在某个夜晚融化,清晨时,大地回暖。

新梧宫摆着一盏未亮的灯,淮瑾用食指指腹去触碰那根金银丝缠绕的灯芯。

国师在一旁道:“陛下可千万想清楚了,这流云灯必须用血点燃,三年为期,三年后,点灯之人会满头白发,油尽灯枯。”

“朕知道。”

流云灯的作用,淮子玉比谁都清楚。

前世明飞卿死去,他点这盏流云灯来换今生的轮回,付出的代价便是英年早逝。

这灯除了能干预轮回,若为重病之人点起,还有祈福续命之效,被续命之人能长命百岁,而点灯之人依旧只余下三年寿命。

国师见他固执至此,若不是淮瑾用身家性命威胁他,他绝不会找出这盏灯的,此刻后悔已经无用,他无奈叹气:“陛下,倘若你不在,中溱江山又能依靠谁?”

“三年后,朕会把皇位让给飞卿,他是紫微星,本就没人比他更适合做皇帝。” 淮瑾走到床边,牵起明飞卿放在锦被外的手,与他掌心相贴。

国师语塞。确实如此,只要明飞卿活着,中溱绝不会走下坡路,皇帝的人选,可以是淮瑾,也可以是其他人,三年后如果是明飞卿继任皇位,也是个稳赢的抉择。

淮瑾为中溱想好了后路,如此他作为君王的责任就尽完了。

他轻轻拨开明飞卿的额发,俯身亲吻他的额头,视线描摹过明飞卿的长睫,鼻尖,唇珠,仿佛在看最后一眼。

“从来都是我离不开你,不是你不离开我。” 他低语,用只有明飞卿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苦心孤诣跟你重来这一世,本想赎罪,却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淮瑾抚摸着明飞卿的鬓角,眼中闪着无人察觉的泪花,“如果还有来世 就回到初遇那一年吧,我绝不再欺骗你,或许 我们不该相遇,没有我拖累,你本该一生顺遂,不会吃这么多苦。”

“我亏欠你的,三生三世都还不了。” 他小心翼翼地吻住明飞卿微凉的双唇,“这一生再还你一些。”

淮子玉的视线被泪水冲刷得模糊,又吻得那样投入,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明飞卿的左手手指微微蜷起,眼睫轻轻颤动。

流云灯旁,淮瑾划破了手心,将血液灌入灯芯,灯瞬间被点亮,它的光芒融入清晨的阳光,不刻意看,都看不出来那里点着一盏灯。

手心的痛和前世一样熟悉,淮瑾有一瞬间恍惚。

前世明飞卿跳下观星台后,也只是重伤在后脑,表面上看,他的身体和面容没有一丝损毁。

最开始几天,淮子玉总以为他只是睡着了,他在床前日夜不歇地讨饶认错,期盼飞卿能像从前那样原谅他,旁人眼里,那时候的淮瑾真像是疯了。

直到那把火吞噬了明飞卿的肉体,那火烧得那样烈,明飞卿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却安安静静地任由火焰燃烧。

淮瑾才醒悟过来,人死后是不会疼的,他的飞卿在尝尽世间所有苦楚之后,已变得不会喊疼了。

“陛下?”

有人叫了他一声,淮瑾猛然回神,见秦冉正拿着药试图掰开他因为恐惧而握成拳的右手。

“陛下,手放松些,我替您包扎伤口。” 秦冉看皇帝满头是汗,无比担心,“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淮子玉没太听清秦冉的关怀,他推开太医,绕过屏风,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握住明飞卿的手腕,感受到他的体温和脉搏后,心终于踏实落下——明飞卿是活着的,至少他还活着。

手心的血还在流,秦冉想给他包扎,淮瑾浑不在意自己这点伤,他的视线牢牢黏在明飞卿身上,期盼着奇迹降临。

国师提了一句:“陛下的血把君后的衣袖弄脏了。”

淮瑾低头一看,明飞卿袖口上确实被滴了几滴血,他有些无措。

秦冉这时得了国师的眼神提示,上前帮淮瑾把手心的伤口包扎了起来,淮瑾为了不弄脏明飞卿的衣袖,这才乖乖配合。

上药的时候刺痛无比,淮子玉下意识握紧了左手,左手又正好握着明飞卿的手腕。

手腕猛地一阵勒痛,明飞卿蹙了蹙眉。

淮瑾一怔,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长睫颤动片刻,如展翅的蝴蝶翻飞而起,清澈的眼瞳盛住了今日的天光,他醒来第一眼,就撞上淮子玉那道炙热到灼人的视线。

淮瑾大喜若狂,双手捧住明飞卿的脸颊,呢喃着:“我不是在做梦吧?”

明飞卿:“” 他眨了眨眼,似乎在提醒淮瑾,这不是梦。

继而一阵过于密集的亲吻像雨点一样砸在明飞卿脸上!

国师和秦冉就见他们的皇帝抱着刚醒来的皇后一阵狂亲!

国师又是好笑又是疑惑,他下意识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这流云灯不是要点足六日才能起到祈福的作用吗?怎么眼下刚点上就有了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难道真是上天在偏袒紫微星?

明飞卿被淮子玉亲得眼睛都睁不开,这人像只粘人的老虎,虎爪踩在他的胸口,却不吃他,只一个劲地舔和亲。

“你 住嘴!”

修长的手艰难地堵住了淮子玉的嘴。

淮子玉顺势抓住明飞卿的手,在他掌心又啵了一下。

明飞卿:“”

他被亲得彻底清醒了,昏迷前的所有记忆涌进脑海。

西溱的叛乱被淮瑾以南国灭西溱的名义平了,淮启应当是死了。

他醒来时身在新梧宫,淮子玉穿着溱地制式的帝王华服,窗外偶尔传来悦耳和畅的鸟叫声,一切都已被拨回正轨,恢复安宁祥和。

明飞卿陡然生出功成身退的释然,他看着淮瑾欣喜若狂如珠似宝地亲吻自己,心中却溢出一个残忍的念头。

纵然淮启是乱臣贼子,可当日那张休书是当着淮氏历代祖宗的面烧的,严格来说,也是能算数的。

这或许是最好的离开时机。

明飞卿掩下被这阵亲吻勾出来的欲望,眸中的情绪冷淡下来,故意蹙眉,天真无知地问:“你是谁?”

淮瑾:“!?!”

他紧紧抱住明飞卿:“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君啊!”

明飞卿:“” 好一个明媒正娶。

他摇摇头:“不认识。”

淮子玉恍如被天雷击中,无措地呆愣住了。

明飞卿抽走自己的手,凶巴巴地:“我不认识你,你再胡乱亲我,我就打你。”

淮瑾:“”

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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