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攻受(五)

老杨是个时髦的青岛老头。

他自诩与时俱进,毕竟儿子是做互联网的,他自然要紧随脚步。聚会的时候,时不时张口就来一个赶时髦的流行词,在老头老太太里显得鹤立鸡群,特有面儿。

这样一个老头,初次见韩时雨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这孩子长得俊又爱笑,舌头就像在蜜罐子里腌过的,在长辈边上能吐出朵花来。

老杨一点也不奇怪杨末为什么会把他拉回来过年。大概就只有这种人能惯得了他儿子的臭脾气了。

但是,就在那个许多年的冬夜,韩时雨牵着杨末的手,半开玩笑地公布了两人的关系。老杨起初完全没有相信,而是脱口一句“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韩时雨的表情认真地沉淀下来,说了一声,“爸,我没骗你。”

这声“爸”太刺耳了,以至于老杨的大脑有长达一分钟的空白。

他抱着周奕家的那条二哈,静静地想了一晚上。

他想,是不是杨末从小缺失母爱,韩时雨给他补上了。

或者杨末从小到大一直有这个倾向但忍着不说。

他想来想去,也不知怎么想的,追根究底把责任追溯到了自己的身上,心中升腾升起了一股不散的愧疚之情。

他起初也是难以接受的,辗转反侧失眠了许多天,但后来被时间推搡着慢慢适应了之后,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去找两人谈了谈,劝诫他们一定要在平常做好防护措施,尤其是韩时雨,不要老是迁就杨末这个暴脾气,平常有什么意见一定要提出来。

当时韩时雨只顾着嗯嗯地答应了,没去想为什么老杨要强调“尤其是韩时雨”。

现在韩时雨明白了。

……

领悟的代价是非常令人痛苦的。

韩时雨的茶杯放在嘴边,陷入了长久的静止状态,他甚至在里面吐了个泡泡。

再怎么痛苦,爸的问话也不能不答。

韩时雨咕噜咕噜道:“有时候在上,有时候……在下。”

老杨可能不懂体位这种东西,也没怎么听清他说的话,把身子向前一倾,说道:“什么……你大点声。”

杨末把菜端上来,见这姿态不正常的父子俩,一边眉疑惑地上挑,他用围裙擦了擦手,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韩时雨见他来了手忙脚乱地恢复正常神色,随机应变道:“末!末末……家里没盐了。”

杨末:“厨房两大袋没吃完。”

韩时雨连忙道:“……那就是没醋了。”

杨末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杨看到韩时雨的反应,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啧道:“你不用把他支开,多大点事,说就行。”

杨末:“?”

老杨盯着韩时雨。

终于,憋了许久的韩时雨视死如归道:“爸,是我逼杨末的。”他低下头,郑重地把茶杯放在桌面上,说道,“对不起,我是罪人。”

老杨:“……”

老杨的大脑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空白。

杨末仍然不懂他们俩人在说什么,直到在老杨的手机屏幕休眠前,看到了老杨手机上的同人文。

杨末:“。”

……

初次尝试甜头的韩时雨大脑被酒精浸润了,可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动作莽得很。

过程中杨末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处刑架上的濒死之人,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头柜。身心都生不如死的时候,犯罪嫌疑人还拱在他颈窝里委屈巴巴地叫哥,就好像被欺负得是他一样。

人总是在不断后悔的,就比如杨末现在非常想掐死半个小时前那个默许了韩时雨请求的自己。

第二天的韩时雨在床上长跪不起。他伸出四根指头朝天发誓,一定会修练自己的技术,下次一定不这么急功近利了。

杨末背对着韩时雨,动弹不得,他心口窝着一股火,沙哑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费了很大劲儿才转身,看向韩时雨,说道:“下次换……”话未完,杨末一怔。

他看到韩时雨的眼眶是红的,人一副快要挤出水的蔫巴模样,鼻音塞在呼吸里,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昨天醉了意识不清,没控制好,我……”

越听越羞耻的杨末只好把话咽下去,赶紧打断他:“行了!”

他转过头来,嘴角不断抽搐。

这是什么世道。

明明是韩时雨占了便宜,他哭个奶奶腿儿。

自己都还没涕泪俱下,轮得到他了。

韩时雨试探地把脑袋凑过来,小问道:“疼吗。”

杨末正生气,不想说话。

韩时雨说道:“我给你揉揉好嘛。”

……

在一起越久,有了时间的横向对比,杨末就越发觉得第一次的韩时雨其实还算不错的。

脸皮厚度在这人脸上是成指数增加的。

起初几次的时候他还知道愧疚,做得不好以泪谢罪。后来慢慢地技术成熟了之后,诡辩的骚.话就开始不绝于耳。

这就像养狗一样,主人需要在一开始就教育他不能护食,如果因为他小时的垂头拉耳而心生怜惜不予教导的话,这牲畜长大后一定会用呲牙咧嘴的嚣张告诉你已经晚了。

当杨末蓦然发现,拖着拖着居然已经迁就韩时雨十七年了的时候,两人的定位就已经改不过来了。

就在客厅,老杨的眼神里充满了百感交集的人生百态,像是走马灯,把儿子从小到大的傲人的经历全都映在其中播放一遍,最后停在了他不小心“失足”的十九岁,老杨对这个小年轻说:“你不是能耐吗。”

一次“失足”,被女儿和父亲轮番翻出来处刑,当事人无话可说且已社会性自杀了。

……

两天后。

杨韩打了个喷嚏,还有几天就要放端午节的假期了,她正窝在被子里看一会儿睡前手机,韩时雨给她发来了消息。

韩时雨:“小杨同志。”

韩时雨主动来找她聊准没好事,杨韩做好了将他拉黑的准备,问道:“怎么了。”

“一个好消息,”韩时雨说道,“爷爷来家里住了几天,你周末回来可以见到他,端午之前他会回去。”

杨韩惊喜道:“真的啊!太好了。”

“还有一个坏消息,”

韩时雨一个消息框及时地告诉她不要高兴的太早,说,“你爸,他,应公司的安排,出国学习两个月。后天就会走。”

七月份就要放假了,这样的话半个暑假都见不到杨末,她差点哀嚎出来,道:“我爸他为什么要去学习??他不是电脑那什么最厉害的吗。”

“嗯,学海无涯,人要提升自己都是要不断学习的,”韩时雨语重心长道,“正常。”

敏锐的杨韩嗅到了什么味道。

她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韩时雨回地十分迅速:“我没有。”

他后面跟着解释:“公司本来最近就有这安排,只是把日期稍微提前了而已。”

杨韩:“提前了?”

韩时雨:“嗯。”

杨韩将信将疑,说:“好吧。”

“那……”杨韩的文字尚在输入框里,韩时雨便发消息道:“不过这几天我有空,能在家。”

他补了一句:“陪你。”

杨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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