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裴鸣声婉拒了秦野有为他准备的客房,他们确实久未见面有许多的话要说,但是他记得那份离婚协议还没送到民政局去备案,四舍五入来说他和宋戈与的婚姻仍然在存续期。

那份协议一式两份,留给宋戈与的被他随手扔在了书桌上,他的包里还有一份静静地躺着,触手可及像是提醒着他恪守最后一点的夫德。

其实宋戈与虽然说话恶毒,但这三年里确实没给他戴过绿帽子。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过是林郁北的替身,但林郁北和恋人分手想起这个小备胎的时候,裴鸣声问宋戈与要离婚吗,宋戈与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神.经。

他没想到宋戈与会跟林郁北去西班牙,脏了的东西姑且可以洗洗再用,脏了的人却想想就泛着恶心。离婚是最快速表达不满和抗议的方法,却在秦野有出现之后变了味。

好像变成是因为秦野有回来了,所以他才一脚踹开了宋戈与。

认识秦野有的时候他才刚满十岁,作为裴家不受宠的小儿子,他连前院的宴会都不能去参加。他蹲在喷泉边上舀着水,看着池子里唯一的一条鱼游的像他一样的孤独。秦野有是怎么走到后院的他不知道,可是从那日开始他就多了一位比亲哥哥还疼他的野哥。

秦野有比他大六七岁,秦家的争斗比裴家厉害的多,裴鸣声在家主眼里最多是个没什么用的花瓶,秦野有作为秦家的长房长孙却连活命都无比的艰难。秦野有失踪的前日还偷跑到裴鸣声的楼下问他愿不愿意和他私奔。

裴鸣声没弄明白,私奔是两个相爱的人干的事吧,可是他还没想清楚他到底爱不爱秦野有。

后来秦野有生死未卜,裴鸣声想,他如果真的死了,那凶手会不会是那晚不肯跟他走的自己。

自己这么难过,那应该是爱秦野有的吧,这样的爱来得太迟,是不是一辈子都没办法还了。

这样的负罪感折磨之下,他第一次遇到了宋戈与。

回忆其实还没结束就被戛然而止,他才走出秦家的别墅,就看见站在马路对面和他四目相望的宋戈与。

“你如果敢在这里过夜,我一定冲进去杀了你。”宋戈与的话依旧是那么难听,这个人从小被宠坏了,说话总是肆无忌惮不怕伤人心。但他拉着裴鸣声衣袖的手是温柔的,他把人拉进怀里,然后头埋在他的颈肩,继续用凶狠的语气说:“裴鸣声,他们都说我是秦野有的替身,你他.妈告诉他们我不是!”

“我发烧你守在我床边不敢睡,退烧药吃了怕我冷又钻进被窝里抱着我,是因为我是个替身吗?”

“处理北美业务的时候我工作昼夜颠倒,你怕我在公司晚上点不到吃的,半夜两点做了饭菜给我送来,是因为我是个替身吗?”

“我生日的时候在国外,你一个人买了机票飞过来扑进我怀里说生日快乐,是因为我是个替身吗?”

“你要和我离婚,是因为”.他有些说不下去,觉得这样的自己丢人,那几个字刺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疼,挤出来都像齿缝里流出的血:“我是个替身吗?”

裴鸣声想推开他,但是这个怀抱太紧了他推不动,宋戈与的语气里甚至伸出了几分委屈,裴鸣声觉得奇怪,去西班牙和白月光五天四夜的又不是他。

原来他对宋戈与的好,他都知道啊,他知道所以更仗着这份宠爱肆无忌惮的去挥霍。

裴鸣声向来是不惯着宋戈与的,于是身体虽然没法反抗,语调却冷冷地说:“结婚之前你明明白白的说,我不过是林郁北的替身。要端正自己的位置,靠苟且手段得来的婚姻都是假的。那我现在也告诉你,他们说的没错,你不过也是个替身。”

宋戈与放开了他,抬起手狠狠地一扇,却半分没落在裴鸣声的脸上,在离脸颊只剩最后一厘米的地方收住了手腕,目光赤红地瞪着裴鸣声说:“裴鸣声,你他.妈”

他把那个红丝绒的盒子从兜里掏出来,狠狠地砸在了裴鸣声的脚边,盒子落到地上摔成了两半,有个泛着金属色泽的东西滚动到了马路沿边。

宋戈与扬长而去许久之后,裴鸣声还站在原地发呆,最后叹息了一声蹲下身子捡起那枚戒指,看着盒子里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款式。

戒指倒是难得符合裴鸣声的审美,这是第一件宋戈与送了裴鸣声觉得款式很好看的东西。他突然陷入了迷茫之中,宋戈与不清楚自己爱的人是谁,裴鸣声自己又有最佳答案吗?

他手指伸进包里拽着那份离婚协议,原本平整的纸张被捏得皱皱巴巴,他突然有些弄不清楚,为什么秦野有死而后生的快乐却压不过对宋戈与说出真相的难过。

正主回来了,替身不应该都靠边站吗,就像林郁北回心转意,裴鸣声就自己退位。

宋戈与为什么要送他戒指?那戒指应该是他去西班牙买的吧,谁会带走三花天酒地的时候还给正室买对戒,里面还手工纂刻着一句西班牙语的“我爱你”。

如果宋戈与爱的是裴鸣声,那裴鸣声爱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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