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考完了,鹿鹿”

林斯屿咬了咬舌,遏制住自己的幻想。他的手搭在鹿黎的肩膀上,刚想把人推开。

“好了!”忙忙碌碌的鹿黎抢先步停下手,他一点没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抬起头,弯起来的眼睛像是在等林斯屿的夸奖。

鹿黎说:“你看,这样系紧之后裤子就不会掉下来了!”

他给林斯屿系了个标准的蝴蝶结。

而林斯屿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像个东西,他别过脸,飞快地拽起毛衣穿上,加长款的毛衣盖住了下点东西。

他边把鹿黎往门外推,边飞快地给自己找借口:“这衣服不舒服,我再换个衣服。”

说是换个衣服,但实际上鹿黎等了好一阵,紧闭着的卧室门才打开。林斯屿确实换了套衣服,连裤子都换了。

鹿黎惋惜地叹了口气,他都从来没有绑过那么完美的蝴蝶结。

“找衣服找了很久。”他还没问,林斯屿就开始给自己找解释,他甚至还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长串,“不知道为什么,衣服塞在衣柜的最角落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他身上的纯黑毛衣确实很皱,林斯屿额前的头发似乎也带着点湿气,像是刚隐隐地出过汗。

鹿黎想说他自己没有等急,但嘴巴刚刚张开,就看到林斯屿迈着大步拿起茶几上的杯子。

玻璃杯里还剩下半杯水,是林斯屿昨天喝完忘记拿进去的,在外面放了一个晚上,早就凉透,喝起来和喝冰水无差。

林斯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完了。他自己身上连外套都没穿,还要反过来问鹿黎:“怎么没开空调?”

“我不冷呀。”鹿黎把自己一层一层衣服给他看,他犹豫了一下,反过来问道,“哥哥,你不穿外套不冷吗?”

“不冷。”

林斯屿把空调打开,他在鹿黎身边坐下,保持了点距离。他想到鹿黎和他都还没吃饭,林斯屿清咳了几声,然后问他:“吃什么?”

“都行的。”

鹿黎死脑筋地执着在林斯屿穿的衣服上,毛衣看起来就很薄。林斯屿还不喜欢穿秋衣,空调也没热起来。

南方冬天室内室外差不多冷,今天又格外冷,天气预报的天气直逼零度,林斯屿身上这单薄的衣服怎么看都觉得薄。

“给你炒年糕吃?”

鹿黎没怎么听进去,他本能地点了下头他伸手摸了下林斯屿毛衣的厚度,皱着眉头说:“哥哥,多穿点衣服吧。”

林斯屿伸手抓住他的手,在鹿黎的强烈要求之下,他穿好外套之后才去厨房。

背后跟着像是小尾巴一样的鹿黎,林斯屿不怎么做饭,做饭的水平也仅限于这种简单的东西。味道也是,说不上特别好吃,但也觉得不难吃。

宁城的年糕很有名,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个专门打年糕的作坊,路过的时候能闻到飘出来的糯米香。林斯屿从角落里取出来浸着水的年糕,他很久没有下厨,刚开始在案板上把年糕切片的时候还有点不熟练。

不过炒菜的时候还是有模有样,鹿黎在他旁边看,林斯屿试着一脸冷酷地单手颠了下锅。

果不其然,鹿黎一直很配合他,现在也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表演,先是发出一声“噢——”的惊呼,然后就是非常崇拜地鼓了好几下掌。

鹿黎很好养活,只要是能吃的他都可以吃下去。

幼儿园的时候学校组织活动,给他们发压缩饼干吃,别的小朋友都嫌难吃和没味道,哭着说自己不用吃。

鹿黎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吃完老师分给他的一包。他的习惯很好,包装袋上的渣子也吃得很干净。吃完也不往地上乱丢垃圾,乖乖地捏在手上。

等老师一脸惊讶又带着笑地弯下腰,一边帮他擦脸,一边问他:“好吃不好吃呀?”

鹿黎拧着眉头,沉思般地揉了揉肚子,白嫩嫩的脸鼓着,只回答:“老师,有点撑。”意思就是不怎么好吃。

旁边的幼师聚在一起笑成一团。

鹿黎从小就被教育不能浪费粮食,只要是装在他盘子里的东西,他都会吃完。

林斯屿给他盛的年糕格外得满,鹿黎勉强吃完之后,整个人都瘫软似得倒在了椅子上。

空调热起来之后他就把外套脱了,身上的毛衣是鹿芳去专门的羊绒店摇的,保暖是真的保暖,但样式也是真的土和紧身。

现在他的肚子都微微鼓起来,鹿黎瘪住气,肚子才像是平常一样变得平坦。

鹿黎揉着肚子消食,还是有点庆幸:“还好我妈没有给我买红色……”

林斯屿问道:“新衣服吗?”

“嗯,”鹿黎说,“过年要穿新衣服。”

“对了!”

鹿黎一惊一乍起来,他总算想起来自己来找林斯屿的主要目的。他匆匆地把挂在椅背后的外套抱到怀里,然后往衣服的大口袋里摸。

“找到了。”他开心地把被他收得很小心的文昌符拿出来,放到林斯屿手上,鹿黎笑着说,“昨天和我妈天还没亮爬了好高的山去的,我妈说那个寺庙好灵。”

“有这个在,你高考肯定没问题啦!”

林斯屿问他:“有给自己也求吗?”

“没有。”鹿黎摇了摇头说,“我怕佛祖觉得我太贪心,所以只求了一张符。”

寺庙在山腰处,盘山公路上不去,只能走登梯一步一步上去。家里老人这几年身体不好,年后要做一个大检查,鹿黎是陪着鹿芳一起去山上烧香祈福的。

去的时候天还没亮,像是为了检验来者的诚心,从山底走到山腰,要走一个多小时。

山上的清晨很冷,鹿黎已经穿了那么多衣服,还是被冻得鼻尖通红。路上总是能碰到多少人,等他们到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

鹿黎叩拜的时候,最开始是想求两份,林斯屿一份,他一份,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考上一个大学。

后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贪心,鹿黎放弃了这个念头,只给林斯屿求了一份。他闭着眼,在心里把林斯屿的名字、家庭地址甚至连身份证都背了一遍。

“等明年。”林斯屿把文昌符收好,“等明年你高考的时候我去帮你求。”

“好呀。”鹿黎说,“你考好一点,我也会考得很好,然后一年后我就可以过去找你了。”

林斯屿忍俊不禁:“你都不准备问我一下考什么大学,就一股脑地跟我来?”

鹿黎对林斯屿有盲目的信赖感,他想当然地道:“反正哥哥考的大学肯定不差,也肯定不会离家很远。”

“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考离家近的学校?”林斯屿有意逗他,“万一我没怎么去过北方,想去考北方的学校呢?”

“啊……?”

按照鹿黎的思维,他下意识地以为林斯屿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因为他比林斯屿小一届,他总觉得林斯屿逢年过节是会回来看他的。

“那你、那你……”鹿黎结结巴巴起来,最后说,“那你考到离家远的地方,我也会跟着去。”

“逗你玩的。”

林斯屿把餐桌上的盘子收起来,他们家没人爱洗碗,直接买了一个洗碗机。

他把碗往洗碗机一放,坦言道:“我考A大。”

A大在沪城,从宁城过去只要坐一个小时多的高铁,和鹿黎想的一样,不远。

林斯屿从厨房走出来,他对鹿黎伸出手指,用小孩子一样约定的方式说:“鹿鹿和我拉勾,一定要跟我考一个学校。”

小拇指被人勾住,轻轻晃了晃。

学校要拿来做考场,鹿黎也沾光似地放了几天假,虽说后面理所当然地要补上。

高考前一天,他比林斯屿都要来得紧张。

平时吃完饭的晚上,他都要闹林斯屿一阵,今天却很安静,就乖乖地坐在他的床上,看林斯屿整东西。

林斯屿倒是一点也不紧张,连书都不怎么看,只是翻出错题册看了遍。

等他收拾完东西回头,就看到鹿黎傻愣愣地盯着他,脸上连笑容都没有。

他伸手在鹿黎面前晃了晃,让他回神。

林斯屿说:“你看起来好像很担心我考不好?”

“快呸掉!”鹿黎抓住他的手臂晃晃,一本正经地说,“不可以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林斯屿笑了下,顺从着他的意思,当真幼稚地“呸”了几声。

“今晚要把我送你的符咒压在枕头下睡。”

浙江高考制度不一样,六月份的高考前,从学考到选考已经让人考得麻木。

林斯屿第一次选考的成绩很好,他的压力没有那么大,只要语数英正常发挥,就能稳稳地考上他目标的学校。

考点就在他自己的学校,好像有点什么奇妙的缘分,语数英分到的是鹿黎的教室。

试卷是浙江卷的正常发挥,出题刁钻,偶尔大发善心地来几道送分题。

每次考完试剩下位数不多的时间,林斯屿就转着笔想鹿黎平时在教室里是怎么样。

上课的时候应该会认真地记笔记,下课的时候应该会笑得安静地看别人玩。

鹿黎跟着苏芮来接考完试的林斯屿,路过一家花店时,苏芮被门口摆放着的花束吸引,很小一束,但包装得很漂亮,卖的都是有夺魁意义的向日葵。

“我们买束花吧,等斯屿出来的时候给他,我看现在很多小朋友考完试是这样的?”苏芮兴致冲冲地起了个念头,也不听鹿黎的意见,直接下车买完话之后把花抛给鹿黎,“待会小鹿你给斯屿送,我给你们拍照片。”

鹿黎坐在副驾驶,手足无措地抱着花,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校门口没什么人抱花,甚至还有旁边站着的大叔,凑过来问他:“是不是送你女朋友的?”

旁边的苏芮笑得说不出话,鹿黎面红耳赤地解释了一通,才让这大叔相信,这不是送他女朋友,是送他哥哥。

林斯屿在人群中太显眼,鹿黎看着他挤过人海走过来,他悄悄地把花藏到身后。

等林斯屿走到他面前,鹿黎刚想把花递过去,不知道是谁撞了下他的后背,他毫无防备地就往林斯屿的怀里摔。

他先是被人扶住手臂,再是被人护住腰。鹿黎的额头磕到了林斯屿的下巴上,有那么一点疼。

鹿黎想直起身,但林斯屿抓着他手臂的手也往下一滑,环在了他的腰上。他比鹿黎高不少,需要微微弯下腰,才能把这个意外发展成一个拥抱。

余光可以看到鹿黎通红的耳廓,林斯屿缓慢地眨了下眼,然后说:“我考完了,鹿鹿。”

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拥抱让他害羞,他只当林斯屿是刚考完太激动了。鹿黎现在没办法把花递出去,也没有把林斯屿过来的想法,只能窘迫地拿在自己的身边,小声地说:“哥哥……花。”

鹿黎想,林斯屿高考完原来那么激动,抱得他好紧。

他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抱住了林斯屿。

留下我们鹿鹿一个人苦苦学习,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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