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会后悔。”

高考结束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林斯屿都从题海解脱出来。很多毕业生都会第一时间去把自己以前不能做的都做了,比如染头发、又比如通宵地打游戏,像是场狂欢似的庆祝。

苏芮也是这样想的,她让林斯屿多出去转转,想去旅游她也会给他钱。

林斯屿却不要,他刚考完的第一天倒头睡了一觉,第二天又恢复了读书时的作息。

他不在家也不闲着,反而每天早上送鹿黎去学校,下午再去接他放学,晚上还盯着鹿黎写作业,像是成了一个称职的陪读。

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考完也意味着鹿黎也要变成最苦最累的高三生,他会搬到林斯屿以前待过的那栋教学楼。

作业很多,鹿黎点着盏小台灯,咬着笔盖苦思冥想。他想得太认真,林斯屿拿着切好的水果进来的时候都没听见。

“要吃梨还是柚子?”

鹿黎刚有解题思路,动起笔后下意识地道:“柚子。”

剥好的红柚碰到他的嘴唇,鹿黎条件反射地张开嘴。林斯屿喂给他的是一大块,他先咬一半,就尝到了甜中带着一点酸的味道。

林斯屿等着他咽下去再给他,但鹿黎明显是在思考,嘴巴没怎么动过。他站在鹿黎的后面,一只手从他的身侧掠过,撑在桌边。

这个姿势近得像是他从后面抱住了鹿黎,但实际上,他们之间还有很空段距离。

“把这个化简。”林斯屿说,“然后再代到上面那个式子上去。”

“知道了!”

鹿黎一点就通,紧皱着的眉头欣喜地松了开。他原本撑着脸做题,现在猛地一直起身,后脑勺直接磕在了林斯屿的胸口上。

“吃完。”林斯屿不紧不慢地把剩下一半的柚子喂进他的嘴里,问道,“还有多少没写完?”

鹿黎抬手指了指试卷:“还有张英语试卷。”

准高三生就是这样,做不完的题,背不完的书。鹿黎写题已经还算快的一档,但现在桌子上摆着的小圆钟也已经快到十一点。

小圆钟背后的电池换了好几轮,陪着鹿黎从小学到现在,上面还顶着两个小猫角,完美贴合着鹿黎以前幼稚的审美。

林斯屿坐在鹿黎身边,给了他足够清净的环境,没有打扰他写作业,只是时不时抬手给他喂下水果。他的目光突然放在书架上,日记本一本挨着一本,样式都是最简单的黑色牛皮本。

他等着鹿黎写完这张试卷才问:“鹿鹿还在写日记吗?”

“嗯。”鹿黎抿着唇笑了下。

其实很多人小时候都会有写日记的习惯,可能是觉得好玩,也可能老师布置的作业,小朋友总是很有仪式感地用童言稚语把一天的生活写成这短短的一篇文章。

鹿黎一直把这个习惯保留到现在。

他的日记林斯屿看过,但这仅限于鹿黎小时候。他的童年全和林斯屿一起度过,连一根棒冰都要两人一起吃。林斯屿上幼儿园的第一天,他没哭,鹿黎倒是哭得差点昏厥过去。

鹿芳没有办法,把连跑步都跑不稳的鹿黎送到幼儿园的托班去。十几年前的幼儿园没分得那么清,鹿黎黏林斯屿黏得紧,老师干脆就让他跟着林斯屿一起上课。

等鹿黎学会写字,他就开始写日记。他写完还不够,每天晚上还要搬张小板凳坐到林斯屿旁边,用黏糊糊的嗓音念今天一起经历的事情。

小学对入学年龄严格,鹿黎这次把嗓子哭哑都没办法,只能被大人抱在怀里连哄带骗:“等小鹿长大一点,就可以跟哥哥一起去上学了。”

他们的生活轨道依旧重合,但却因为这短短两年的差距,有了先后的差距。鹿黎这时候却不念日记给他听了。

“鹿鹿。”林斯屿站起来,拿手指碰了碰书脊,忍不住道,“我能看吗,你的日记?”

鹿黎正在看篇英语阅读,林斯屿说什么他都没听清就点了下头,随口应道:“可以呀,随便看。”

等林斯屿把日记本拿下来,他的手指已经搭在书皮之上,就在要翻开的前一秒钟,鹿黎终于意识到林斯屿刚问了什么。他倏地一摔笔,把日记本从林斯屿手里抢了回来。

“等……等一下!”鹿黎抱紧日记,也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东西,记得满脸涨红,他用两只手臂上下合并着紧紧地拢紧本子,连个角都不舍得给林斯屿看。

答应人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像鹿黎这种死脑筋的人,反悔的时候就尤其不好意思。

他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额头都开始紧张得冒汗。鹿黎心虚地别开视线:“要不、要不别看了吧?”

“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太可怜,都像是在求人了。

林斯屿很想看,他甚至开始忍不住漫天地去想鹿黎的日记里到底是写了什么东西。不是好奇心在作祟,只是无论什么事情,贴上“鹿黎相关”,他都想要全权了解。

他知道鹿黎已经不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孩,但他就是想照顾鹿黎,也想要知晓鹿黎的所有事情。

鹿黎交的朋友他想要知道,他去的地方他也想知道,反正不管什么事情他就是想知道。

林斯屿的视线低垂,睫毛掩住他的眼神,但他的注视方向显而易见的是鹿黎怀里的日记本。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鹿黎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日记本再次递了过去,他小声地说:“那你看吧……我没有不给你看的意思。”

“算了。”林斯屿却没接,他笑了下,然后把日记本放回了书架的原位,“等什么时候你愿意给我看了,我再看。”

他又伸出手弹鹿黎的脑门:“别好像我欺负你的样子。”

鹿黎干巴巴地“噢”了一声,听起来依旧是又呆又可爱。

林斯屿出成绩的时候是鹿黎刚从学校补课回来,他知道今天下午出高考成绩,一整天上课都跟着心神不宁,连着被老师点了好几次名。

他觉得自己不是小孩,不可能走丢,但林斯屿好像就认定他会被人拐走,天天都过来接他,像是接一个长不大的小朋友。

下课铃一响,鹿黎就用百米赛跑一样的速度跑下来。高三的教学楼离校门太远,鹿黎的运动细胞又不是只有一点点差,他不仅气急,就连背上都出了层薄汗。

林斯屿就在校门口等着,他提住鹿黎的书包,帮忙缓解一下他身上的重量,他皱着眉问道:“跑那么急干什么?”

“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斯屿的手机就进了短信,像是被人点穴一样,鹿黎的表情瞬间定住,他一紧张就抓住林斯屿的手臂。

鹿黎紧张地吞咽下口水,问道:“是高考成绩吗?”

他不敢看,拉着林斯屿的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竖起耳朵等着听结果。

林斯屿考完就粗略地对了下成绩估分,他心里有数,看到短信里高分的成绩是也不意外。

他还是勾着唇笑了笑,林斯屿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鹿黎的睫毛,他感觉到鹿黎都屏住了呼吸。

林斯屿说:“鹿鹿,我考得很好。”

事事都充满巧合,鹿黎到他身边的时候,好消息也随之而来。

他现在这个分数去他预想的学校和专业完全没有问题,等到林斯屿填志愿的时候,鹿黎才知道,他以前说过的玩笑话是真的。

八十个志愿可以填,别人都说反正是平行志愿,前几个冲一冲,说不定运气好就进了,林斯屿只填了一个A大的口腔医学。

苏芮和林建中知道了倒也没说什么,他们的教育宗旨就是,林斯屿有主见和未来的计划是好事,只要是在正确的道路上,他想要怎么走,那就可以怎么走,更何况A大的口腔医学在全国都名列前茅。

他们自己本身都是医生,虽然一直没想着子承父业,但林斯屿既然选择学医,医生的辛苦和忙碌他从小就看在眼里,他既然做了这个选择,那肯定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真的要当牙医呀?”鹿黎反而是反应最大的一个,“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林斯屿说:“鹿鹿,我从来不开玩笑。”

鹿黎的嘴唇都仿佛要咬破,他纠结着又问:“是你自己喜欢吗?不应该是为了……”

“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情,换句话说,我没有梦想。”林斯屿说,“我对某一行业或者某一专业我都没有特别的情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如果考试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我可能都不知道我要写什么。”

“成绩好也只是为了我将来能有更多的选择。”林斯屿笑了一下,“我可能会去学金融,也可能会去学科研相关的东西,我甚至可能还会选择去教书育人。”

鹿黎呆呆地听他讲。

“学口腔医学确实是为鹿鹿做的决定,但某一方面,也是你指给我的路和方向。”

林斯屿盯着他,眉眼隐约还能见得一点锐利的少年气:“鹿鹿,我会喜欢这个专业,也会热爱这份事业。”

“因为我从来不为做过的决定后悔。”

“更何况是因为你做的决定。”

林:哼,我老婆给我选的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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