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校庆
许彦国的身体日渐好转,来医院看他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一位老校长看到许时延在,浑浊的眼珠都冒了精光,抓着许时延的胳膊把他按在病床边一顿猛夸。
“时延可是我们三中出去的孩子,是那一届市里面的理科状元,直接被北城大学提前批录取,咱学校荣誉墙上都还挂着时延的照片呢!”老校长微眯着眼,老狐狸一样的阿谀奉承捧着他,许彦国听得受用,脸上堆着的皱纹都快盖住了笑眼。
“陈老师,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面三中也出过很多优秀的学弟学妹,我这不算什么的。”许时延给许彦国剥了一个橘子,又拿了一个递给陈校长。
“那哪儿一样啊!听你爷爷说,你现在在什么科研所上班。那可是当大科学家了,正好后天是学校五十周年的校庆,你必须得回去给学弟学妹们讲一讲,鼓励他们向你看齐!”陈校长嘴里塞着橘子,汁水和唾沫都溅到了地上,手舞足蹈的满脸喜色,
“陈老师……我……”
许时延刚想开口拒绝,被许彦国抓住了手抢白道:“挂不挂大红花的那种?会不会给他发个荣誉校友啥的牌牌?做大一点,我挂到我的养生馆展示架上。”
“爷爷……”许时延慌忙起身,神色局促地说:“我不适合去这种场所……还是算了吧!”
老校长也跟着起身,把目光投到许彦国的身上,语重心长地说:“三中培养一个这么优秀的人才不容易啊,这也离不开家长对他的培育。这次的校庆我们还会请市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好机会啊!”
“去!一定去!肯定去!我死之前最多的心愿就是我孙子参加你这个多少多少周年校庆!”许彦国情绪一激动,心率检测仪开始狂跳,吓得许时延把他压回床上平躺。
许彦国左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右手颤巍巍地伸出来抓着孙子的手,干枯的眼底使劲眨着想挤出一滴眼泪,“爷爷的遗愿啊……”
“行了,您别说了,我答应还不成吗?”许时延怕许彦国眨出干眼病,无奈应承下来这份苦差事,心率监控仪很快就回到了正常值,他无奈地听着许彦国和陈校长继续聊着让他回去演讲的事。
“校门口就要挂那种大红色的横幅,字体要烫金的,白色不行,小气了。完事了这横幅你给我留着,到时候我也挂在我的养生馆。”
两人越说越是离谱,就差把这件事刻在墓碑上,许时延听不下去,退到门口朝楼下走去。
今日立春,院里的桃树开了花,枝枝朵朵的透着浅黄的花蕊。枯萎的葡萄藤上也抽了新芽,冒了一截浅绿的芽头,稀稀疏疏的挂在藤蔓上。
许是离开了北城,闻柏意身上的压制感轻了许多,他依旧坐在长廊上的石凳上抱着电脑处理公务,在看到许时延出来的那一刻,微微侧头用深邃的眼神迎接他向他走来。
许时延聪颖,被闻柏意骗了一天就明白了,没票不过是个借口。但他心思都挂在许彦国的病情上,既赶不走闻柏意,也懒得再和他纠结这七年的对错,两人反倒多出了几日的平静时光。
自那日与晏陈行摊牌之后,闻柏意想了很久,终于把这颗钉在心里七年的钉子拔了出来。他知道他和许时延的关系已经到了血肉模糊的地步,但时间总能让伤口结痂,时间也能抚平彼此的伤害。
“今天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什么时候销假回去。培育仓那边最新的数据出来了,项目可以按计划往下推动。”
“我让李贺安排一架直升飞机,闻家有私人的医疗团队可以随机。”闻柏意思忖片刻后说。
“我问过了医生了,爷爷恢复的很好,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许时延并没有拒绝闻柏意的提议,他没有办法拿老人的身体来冒险。“飞一趟,大概需要花多少钱?我可以给你。”
闻柏意眉目肃然,严厉问道:“上次我就想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前年老胡买股票赔了很多钱,让我学学怎么帮他解套。后来我发现研究那堆数字挺有意思的,就也开了一个户头。”许时延侧头思考闻柏意问这话的意思,淡然地解释道:“起始资金的十万是我论文发表的奖金,不是你的钱。”
闻柏意心中惊叹,在短短两年时间,利用十万本金翻到几百万,在股市里怎么说也是匹黑马。股市开户必然用的是真实信息,稍有心的人就能查到许时延头上。
“钱都取出来了吗,把账户注销了吧。炒股有风险的,要是赔得多了,连你爷爷的房子都留不住。”闻柏意正在学习怎么戒掉命令的口吻和许时延沟通,但学得并不太好。
“我不会赔钱的。”许时延笃定答道。“不过,连本带利都取出来还给你了……我以为只差那几百万……”
“阿延,我说了,这笔交易只不过……”闻柏意想牵许时延的手,却发现他特意把手放进了衣兜,想说出口的话梗在了喉间。
“我明天要去我高中的学校参加他们七十周年的校庆。学校你进不去,就待在酒店里吧。后天等爷爷出院了,我和他提回北城的事,再跟你联系……”
闻柏意眸光微动,竟出乎意料地回了一句“好。”
等第二日,许时延站在舞台后面和导播沟通的时候,瞥到和老校长一起走进来的闻柏意,才知道这人为什么昨天答应的那么爽快。
闻柏意的目光遇过众人落在许时延的身上,只觉得穿着水洗白衬衫,扎在浅蓝色牛仔裤里,被老校长摆弄着非要斜带着红色绶带的许时延,透着几分难得的傻气。
老校长低头理着绶带,一脸骄傲地说:“这可是按你爷爷的吩咐连夜做的,半个小时前才从广告公司那边拿过来。他还让我给你拍几张照片,你可千万别拒绝。”
“陈老师,闻柏意怎么会参加咱们学校的校庆?”许时延看着闻柏意被礼仪引领到第一排的嘉宾席入座,带着几分得意的目光朝他眨了眨眼。
“闻柏意……?”老校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许时延说的是跟着他进来的年轻总裁,恍然大悟道:“你别说,还真是奇了。闻氏集团的秘书处昨天联系我,说闻氏要给咱们高中捐几栋楼,因为他爱人是我们学校毕业的。”
“哎,对了,他爱人和你是一届的,你有听说过吗?”老校长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这要不是赶不及,我们也可以给他做一个绶带的嘛!这大集团办事效率就是高啊,昨天才赞助,今天听说咱们有校庆总裁就亲自来参加了。”
“爱人……”许时延有些错愕,他越发无法理解闻柏意近期的举动,突如其来的表白和放弃工作的陪伴,让他原本已经冰封的心裂出一点细缝。
许时延的演讲大概十多分钟,底下坐得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因为讲解的内容过于深奥都开始走神,甚至还有交头接耳开始议论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居然已经是教授。
唯有闻柏意,目光之中只有舞台上那个,偶尔低头翻着PPT翻页笔,偶尔端着pad边踱步边认真讲解自己当年备战高考时学习方法的许时延。
他认识的许时延就是这样,在自己的领域做到极致,每一片羽翼上都发着璀璨的金光。闻柏意用手机拍了一个许时延在台上转身的模糊侧影,学着晏陈行的样儿,也发了条配字暧昧不清的朋友圈。
“落在花瓣上的金色蝴蝶。”
发完这条之后,闻柏意罕见地把晏陈行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并且双击了两次他的头像,看到出现【拍一拍】的提示后,闻柏意餍足地关掉了手机屏幕。
许时延下台之后,闻柏意起身走到了拥挤的后台,在人群簇拥中找到了被围着的许时延。
许时延鼻尖还沁着汗珠,双颊也微微发红,闻柏意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想替他擦拭,许时延却自己夺了过去,退开一步保持距离礼貌地说:“谢谢闻总。”
闻柏意知道他在避嫌,唇角勾勒地说:“不客气,许教授。”
主持人眼神落在二人身上,兴奋地说:“两位居然认识呀!”
许时延还未张口,就听到闻柏意解释道:“许教授所在的科研所是景逸药业旗下的,我们算是……同事关系。”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个男子从后台右侧猛冲过来,朝着许时延的方向就撞了上来。许时延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见闻柏意黑着脸一把把他抱住往墙上一倒,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把他圈在怀中。
主持人也吓得退了一步,男子被其他工作人员一把拉住,闻柏意神色紧张地转身,语气严厉地喝道:“你想干什么!”
周围的人都被闻柏意的气场喝住,缓了几十秒后才看清那是个稚气未脱的学生,怀里抱着一个本子吓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找许教授……签个名……”
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许时延被闻柏意整个人护在身下,他的手抓着闻柏意的手腕,却发现男人的身体紧绷成一条线,处在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即便是这人解释了冲过来的来意,闻柏意身上的杀气却依旧未减,甚至根本没有放开许时延的意思。
许时延轻轻推了他的肩膀,示意闻柏意松开,闻柏意眸光中的狠厉才慢慢淡去,紧抿着唇退到一边,依旧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男孩。
许时延伸出手,接过男孩的笔记本,语气轻柔地说:“要签些什么?”
男孩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眼神里带着期盼地说:“签,to小伍,你一定也可以成为一个科学家。”
许时延低头认真地写着,余光看到闻柏意站在离他很近的距离,依旧保持着一个戒备的姿态——
许时延:还没送进火葬场。